“汝調動五臺戰鑄神機,清空劍級鉅艦之腹,欲將諸械納於一軀……汝此行,欲往何方?”而夏修並未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抬起手來,指了指自己上方——那總督府高聳穹頂之外的空曠天穹。
“可不是我要動。”他聲音輕輕,卻帶著難以忽視的份量,“上面要動了。”
“天國有大動作。”
聖布馬羅的影像微微一頓,那唯一裸露於金屬之中的機械義眼似乎輕輕收縮了一瞬。
沉默片刻,他低聲開口,語氣中不見任何情緒:“既已歸於庭院麾下,吾與吾徒,理當應調。”
夏修點了點頭,神情這一次罕見地多出一絲鄭重。
他緩緩直起身,望著那非人的影像:
“我會帶走【福音聖機】、【神鑄·第零樞機聖騎機】與其他三架作戰機體。”
“而在我不在星界的這段時間裡,布馬羅閣下——我希望你能坐鎮納萊修斯,接入管理節點鏈條,在必要時,親自出手。”
短短數語,卻包含著極大的信任與託付。
聖布馬羅沒有立即答話。
他那鐵鏽般的頭顱微微低下,像是在某種思考中壓制湧動的意志。
直到十幾秒後,他的聲音再度響起,依舊帶著一如既往的儀式性莊嚴:“吾乃機教之冠冕,乃鐵誓之持印者。”
“吾將以血管中流淌之冷卻液、以骸骨所鑄之聖契、以鏽鐵之詠唱,鎮守庭院。”
夏修對著機械聖人輕輕頷首,緩緩抬手,終止了這場通話。
光圈緩緩收束,那威嚴如神祇的非人影像隨之黯淡消散。屋內恢復了安靜,只剩下他一人,站在空曠的總督府內,背後是星界半明半暗的天空,光與影交織在他的肩頭。
夏修低聲嘆息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一步,已經完成了。
與機械聖人的協調,是整個庭院保持運轉、壓制潛在波動的關鍵。他的確沒有強行調動【神鑄·第零樞機聖騎機】,也沒有動用庭院中唯一一艘【榮光之劍】級的戰略艦艇。
並非不想,而是不能。
“留一柄劍在身後,總好過身前空手。”夏修抬眼望天,低聲自語,“哪怕我遠征在外,有聖布馬羅坐鎮,加上榮光之劍……其他勢力若真想趁著這個時機動手,也得掂量掂量。”
……
……
四十二小時後。
[耶利摩機鑄塢],高懸星港之上,塔狀塢口如重重階層般張開,內部星光與能源光線縱橫交織。
科學會與機械教會協力完成了排程。
按照stc模板進行全面重構的劍級護衛艦靜靜懸浮在錨場之中,艦身通體銀白,其主艦腔被徹底清空,內部空間如同剝離了戰爭功能的禮儀殿堂。
艦體中部,五道鎖環被穩穩安置。
第一處,停放的是泛銀色機體——【啟明星】,它如同晨曦化形,戰鋒銳利,靜默佇立。
第二處,是深藍色鱗甲塗裝的【阿茲利貢】,宛如巨鯨般的身軀隱藏著沉默的毀滅火力。
第三處,是鐵血色的【維斯爾泰恩】,機體骨骼清晰可見,如一尊從死戰中甦醒的復仇之神。
第四處,是沉眠在塢臺聖光之下的聖騎機——【神鑄·第零樞機聖騎機】,其外殼正在緩慢閉合,肩甲處浮現出複雜的神術銘文,是布馬羅親自檢修後的最終塗裝。
第五處,是屬於夏修本人的【福音聖機】,整個機體佇立在最核心的位置。
五臺機體皆已安置完畢,安靜地躺在這艘銀白之艦的體腔中沉默著。
外圍,機械教會與鼴鼠科學會的技術人員正做最後的檢修與對接,工程指令在各級頻段上靜默地往返,光纜、冷卻管道與供能鎖釦一一接通,所有系統準備就緒,只待艙門閉合、航程計算完畢後,便可執行那被稱為【開球】的天命征伐。
艦港廣播聲緩緩響起,在廣袤的鑄塢中迴盪:“全體單位,接駁確認。”
“五機安置完畢。”
“待亞伯拉罕冕下登艦,準時啟動。”
鑄塢外,能量鎖陣低鳴,恆定磁場在船艦周邊鋪展開漣漪。
那艘銀白艦體靜靜佇立於空曠艦港之上,宛如一柄貫穿星界的聖劍,靜候主人的降臨。
舷梯通道前,夏修與機械聖人並肩而行。
機械聖人身形微頓,銅管輕鳴,蒼老卻不含情緒的嗓音於金屬聲中響起,似鍾後微響的鐘音:“庭院既已為吾所歸,自當守之。
汝若遠行,吾當居此為柱,鎮星界之樞,斷異端之軌。
若有妄圖之徒,敢越雷池一步——便令萬齒迴轉,焚其形,碎其魂。”
“此為吾誓,銘於心爐。”
夏修這才停下腳步,側頭看著那副披著老人殘軀的機械之神,眉眼間竟生出些許感慨。
“辛苦你了。”
雖然機械聖人是把自己當做破碎之神的“代餐”,心裡無時無刻不在盼著自己被頂號,但是無論怎麼樣,對方是真心實意的為自己“工作”。
“庭院就拜託你了。”
再次向機械聖人囑咐一句後,夏修收回目光,轉身踏上艦梯。
身影行至中段時,他回首望了一眼這片星界。
風靜雲沉,星輝如水,眾多技師、庭院幹員、機械祭司靜靜立於鑄塢平臺下方,仰望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
他並未說話,只是輕輕抬手,將銀白手杖往艦壁一敲,發出“咔”一聲脆響。
艦門閉合的聲音隨即響起,銀白之艦啟動。
低沉而平穩的引擎轟鳴緩緩擴散,星港通道之上光軌如河流般展開,整個艦體沿著被天國特許開放的躍遷通道緩緩升空。
下一秒,艦體主引擎驟然釋放巨量能量,在光輝中躍入星海。
那一刻,無數目光仰望那艘承載著希望與神祇意志的艦船。
天國第四持劍人·休·亞伯拉罕,開始了他的歸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