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蘇爽又燒了一大鍋熱水。她仔細地給髒得像個小泥猴的星落清洗身體和毛髮。溫熱的水流洗去泥汙和血漬,露出小傢伙原本雪白蓬鬆的漂亮皮毛。
洗乾淨的星落,又變回了那個漂亮精緻的小雪狐,只是精神依舊有些蔫蔫的,冰藍色的大眼睛還帶著劫後餘生的不安。
“星落乖,去床上睡覺。蘇姐姐守著你和阿舅。”蘇爽將他抱到自己的床上,蓋好獸皮。
或許是吃飽了,洗乾淨了,又或許是蘇爽的醒來給了他巨大的安全感,星落蜷縮在蘇爽身邊,緊緊挨著她,很快就發出了均勻細小的鼾聲,只是小爪子還無意識地抓著蘇爽的一縷衣角。
安頓好星落,蘇爽自己也拖著疲憊的身體,用剩下的熱水簡單擦洗了一下身體,處理了左臂的傷口,換上了乾淨的衣物。
做完這一切,夜已深沉。
蘇爽回到另一間屋子,走到蟄砂的床邊,藉著油燈昏暗的光芒,靜靜地凝視著他。
昏睡中的蟄砂褪去了平日裡的清冷疏離,長長的紫色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俊美得近乎脆弱。他的唇色很淡,嘴角還殘留著一點未擦淨的暗紅血漬,昭示著他為了救她付出了怎樣慘重的代價。
蘇爽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有對他隱瞞星落身世和他的真實身份,以及企圖“圈養”自己的怨氣。
有對他不顧自身安危、在嚎哭峽谷中瘋狂尋找自己的……一絲感動。
有對他耗盡力量也要護住自己、最終吐血倒下的……心疼和後怕。
更有對他獨自揹負著星落的命運、在黑暗中前行的……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
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花海邊的那個強勢的吻,他擋在她身前的身影,以及此刻這份毫無防備的脆弱,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蕩起層層漣漪。
油燈的火苗輕輕跳躍著,在牆壁上投下搖曳的光影。
“蠢狐狸……”蘇爽低聲呢喃,手指不受控制地抬起,輕輕拂開他額前幾縷散亂的紫發,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他微涼的面板。
就在這時,蟄砂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彷彿在昏迷中也感受到了什麼。一聲極輕、帶著痛苦和不安的囈語,從他蒼白的唇間逸出:
“蘇……爽……別走……”
這聲模糊不清的呼喚,像一根細小的針,輕輕刺了蘇爽的心尖一下。她收回手,深吸一口氣,壓下那點莫名的悸動,強迫自己專注於現實問題。
蟄砂的額頭觸手微涼,但臉頰和脖頸卻透著不正常的燙意。他在發燒!而且溫度還不低!
蘇爽的心又提了起來。外傷、內耗、巫力枯竭,再加上淋了大雨,不發燒才怪!
“得找點退熱的草藥……”蘇爽喃喃自語。
她走到牆角的木架旁,藉著昏暗的燈光,仔細辨認那些被蟄砂整齊分類、晾曬好的草藥。
指尖拂過一叢帶著詭異紫斑的藤蔓。
“這是蝕骨藤,”蟄砂清冷的聲音彷彿又在耳邊響起,“汁液沾膚,三日潰爛,筋骨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