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風皆是笑話

第89章 城頭小敘

明月漸漸西落,直到東邊的大地上出現一縷晨輝,它才完全消失在眾人眼前,劍客與讀書人就這樣在朔方城的城頭坐了一夜。兩人互相之間沒說什麼,只是極為默契地望向遠方,似乎是在確認那群餘孽是否真正離開了北境。

晨輝初定,朔方城一切如舊。昨夜匆匆趕來此地的白衣男子,在收起那尊火神法相之後,便一直待在雲端,幫著那受傷極重的三人暫時照看一方天時,以免生出些許不必要的麻煩。天剛亮,他便立刻來到城頭與張欣楠和齊嶽澤打了聲招呼。手拿羽扇,頭戴青巾的男子原本穿著一件極為整潔的白衣,一塵不染,遠遠望去,猶如神人一般。但此刻的衣著卻顯得極為凌亂,滿是血汙。

曹煜琛落下雲頭之後,率先與兩人拱手見禮。

張欣楠坐在原地並未起身,只是朝著男子點了點頭。一身青衫的讀書人齊嶽澤則是起身還禮。

兩位相互見禮之人起身之後,張欣楠率先道:“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曹煜琛不免有些哀怨道:“師兄這話說的,看來根本沒拿師弟當自己人啊。”

讀書人輕笑道:“架子擺的有些過了。”

張欣楠沒有反駁什麼,就事論事,有一說一而已。

曹煜琛問道:“接下來師兄您打算怎麼辦?若是按照以往的規矩來處理,是要給個儒家那邊一個交代的。至於十方閣那邊的報備,可有可無。”

張欣楠沒有說什麼,目光依舊望向遠方。只不過他這次並沒有去看那群如今已經走遠了的餘孽們的身影,而是緊盯著一些被迫離開朔方,然後口中嘮叨個不停的傢伙們。他們瞧上去似乎很憤怒,但他們卻不知道此刻坐在城頭上的這名劍客其實更加憤怒。

對於曹煜琛的話,劍客其實聽見了,只不過對於這些瑣事他實在懶得理會。十方閣那邊一定不會閒的沒事來找他的麻煩,或者說的乾脆一些,那個書生壓根就不想見他。至於儒家的一些小孩子們若是鐵了心想找他要個所謂的說法,那來便儘管來,到時候一人一劍等著你就是。

齊嶽澤站在劍客身旁,微笑道:“嘴長在別人臉上,想說什麼不過就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咱們張大劍仙不會連這些事都要管吧?”

張欣楠神色古怪地看著這名讀書人,輕聲問道:“某些人的記性是不是不大好?剛才把人揪出城去,然後將其踩在腳底下的事,這麼快就忘了?”

齊嶽澤搖搖頭,輕笑道:“你我的性質可不一樣,人家有沒罵你。可方才那都罵到我頭上了,我總不能忍著吧。”

張欣楠冷哼一聲道:“讀書人這點度量都沒有?!”

“讀書人怎麼了,遇到事情該講理講理,但罵人可絕對不行。再說了,教訓一頓之後趕走就是,我又沒想著殺了他們。”齊嶽澤不禁白眼道。

一旁的曹煜琛不禁笑道:“先生所說的道理,別人可未必認同。”

齊嶽澤微笑回道:“道理這種東西,其實從根本上來講是說給自己聽的,至於某些人是否能夠認同,本就是無所謂的事情。”

“這話怎麼講?”曹煜琛滿臉疑惑地問道。

“道理或來於書本,或來於生活,而人之所以要明白一些道理,其實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和平地與這個世界相處,而不是說去費盡心思地跟別人講道理。人性本惡,好為人師便是其中之一,對於一些事情而言,說出自己的看法就好,不必對其他人指指點點,迫使人們都認同,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辦法來跟這個世界相處。”

“還是不太明白。”

“講道理是跟明事理的人一起互相探討,該如何能夠更好地跟這個世界相處,而不是彼此之間的胡攪蠻纏。就比方說那些被我趕出城去的人,他們都能心安理得地看著別人去死,對於這樣的人來說,有什麼道理可講?”

曹煜琛還是有些不明白,於是便接著問道:“據我所知先生出身儒家,乃是一位正經意義上的儒家弟子,而儒家則講究有教無類,那麼對於這些人而言,先生的做法難不成就任由其繼續冥頑不靈,而不加教化?”

讀書人不禁抬頭向上看去,收回目光之後,輕聲笑道:“儒家弟子這個說法,恐怕某些人聽見了會不樂意。”

雲端之上,儒生沉默不語,神色卻是有些古怪。

坐在一旁城牆上的張欣楠突然收回目光,冷不丁地對曹煜琛說道:“他想要的是輕仁義,而重禮法,與儒家的一些觀念,正好背道而馳。”

“先生是法學之士?”曹煜琛有些驚訝。

齊嶽澤點點頭。

曹煜琛似乎明白了先前那番話的意思。讀書人所求的無非是透過律法的形式,來對人們最低的道德標準做出要求,至於其他的事情,相較而言則無所謂。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道理,若是你的道理不被他人認可,說的再多也不就是廢話一籮筐,毫無用處罷了,所以讀書人便說道理這種東西是說給自己聽的。好為人師,其惡之一也,凡事無需先教化別人,先把自己教化好了再說。儒家的道理不是不好,只是傳承了萬年難免會有些偏差,而對於這些東西,儒家自己人似乎都還沒弄清楚,那麼又有什麼資格隨隨便便就拿出來教人呢?豈不是要貽笑大方。

儒家的道理確實簡簡單單地寫在了書本上,可又有幾人真正讀懂了?若非如此,張嘴閉嘴就要與人講理?這也就當初讀書人與一位白衣僧人見面之時,那僧人說了句“先生的理與儒家之禮,相差良多”的原因所在。當時的讀書人其實心中真正想要挑起的並不是僧人以為的那種人心,某些人的固執己見與他人生的經歷是息息相關的,不是一個人能夠輕易改變的,一兩句話的分量有時確實很重,可有時卻也跟放屁沒什麼兩樣。

雖然大致明白了一些,可曹煜琛還是心有疑惑。

“齊先生,最後問您一個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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