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風皆是笑話

第84章 代價

明月隱去,星辰黯淡無光,整座朔方城今夜此刻還醒著的人,無一例外,心頭皆是籠罩著一股壓抑的氣息,本能地對此感到畏懼。

無首之人,或者說是將自己的頭顱拿在手中的人,緩緩向著南城門走來,距離城門還有百步遠,他忽然停步,靜靜地站在原地。

一陣夾雜著些許血腥氣的清風忽然拂過,韓先生的身側忽然多了一個瞧上去八九歲大的“孩子”,自然便是從酒樓客棧內匆匆趕來的羅浮。

韓先生對於羅浮的到來並不感到意外,當他展露身份出現在城內的那一刻,韓先生便已經知道了。至於為何沒有去管,原因在於這座城的主人離開前曾在巡守司給他留了一封密函,等的就是羅浮的出現。老王爺留下的言語很簡單,請先生放心,一切皆是小事,無需理會。

故而韓先生連看都未曾多看一眼,那份獨屬於羅浮的氣息拂過竹樓時,韓先生只是隨手揮了揮衣袖,然後竹樓內的一本書籍,無風自翻,一個金色文字浮現,將那份氣息隨之打散。這也是為何那位背劍僧人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的原因之一,但卻並不是主要原因,主要還是因為他的修為確實不太高的緣故。

羅浮與韓先生彼此之間其實並不熟悉,所以也沒有太多的客套寒暄,甚至連那份拱手禮都省了。

羅浮定睛朝著城外看了幾眼,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周身血霧浮動,羅浮再度恢復成一位正常中年男子的該有的高度。只見他穿著一身暗紅色的寬鬆袍子,手中輕捻著一串猩紅色念珠。與先前有所不同的是,如今羅浮的左手中多了一柄戒刀。戒刀,原指僧人所佩之刀,按照戒律規定只准用其做裁衣、剃髮等事,唯獨不許殺生。可羅浮這把刀卻是專門為了殺戮所打造,刀下亡魂,不盡其數。故而自然而然地養出了一股殺意,雖然有些不夠純粹,但託生於此的殺氣卻品階不低。

城外的無首之人,忽然朝著城內看了一眼,目光並未看向其他地方,而是落在了羅浮的這柄刀刃上。手中的頭顱原本神色略顯欣喜,當看過這把刀後,又不禁倍感失望,口中喃喃道:“不過如此,不過如此,比行刑之人差遠了。”

羅浮似乎聽見了這句話,臉上便不由自主地多了些許異樣的神色,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有一種情緒由著手中那柄刀傳到了羅浮的心間。他神色回覆如常之後,低頭看向手中的戒刀,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你這是在害怕?”

戒刀微微顫鳴,忽然有一團清氣從刀身中湧出,落在地面化作少年模樣。只見少年將身體蜷縮成一團,雙手捂住耳朵,滿臉驚恐之色,身體微微顫抖。

世間之物,皆可誕生靈智,幻化人形,這是十方閣萬年來一成不變的鐵律之一。韓先生修道多年對此並不陌生,所以對於一個能夠幻化成人形的刀靈,先生並不感到驚訝。之所以現在神色驚訝,是因為刀靈此刻的狀態。天地萬物,人族在修道一事上感悟最深,相反對於天地自然情緒的感知便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例如中州南部常年地動一事,對此人族的感知便顯然要落後於某些山野精怪。

而類似與器物之靈這種東西,本就是天地造就,得天獨厚,而且還被世間最大的人和,也就是十方閣認同,所以對於天地之間氣息的感知便極為敏感。很顯然,羅浮的刀靈之所以如此畏懼,自然是因為城外那無首之人的原故。

羅浮看了一眼韓先生,先生微微搖頭,於是羅浮便收回目光,然後心念微動,讓刀靈重新歸於刀中,再以一道血霧將其籠罩,以用來暫時與那無首者帶來的氣息相隔絕。

羅浮之所以看向韓先生,是想尋問韓先生有沒有破解之法,例如動用些天時地利。韓先生搖頭便是在回答羅浮,表示自己無計可施,只能硬著頭皮碰一碰再說。

羅浮神色凝重,然後忽然一聲怒喝,“城內如今還活著的九境修士,還請來此一敘!”

聲如雷震,卻不落凡夫之耳,反而一一炸響於修道之人的耳畔。羅浮話音剛落,便有三人直接來到此地,然後陸陸續續有人趕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有十五人來到了朔方城南門。

最先到達此地的三人,自然便是那位坐鎮雲端之人,只是並非真身,而是一份強大的心念所化。老僧,老道,老儒生,三人並肩立於韓先生與羅浮身後,神色平淡。至於這三人的真身則需繼續坐鎮雲端之上,以保證某些已經紊亂的天時不會繼續再變得更加糟糕。

羅浮微微揚起頭,豪氣干雲道:“諸位,我不管你們來此有何目的,彼此之間又或是有什麼恩怨,總之現在是大敵當前,生死攸關之時,還望各位齊心協力,不要有所藏掖,以免耽誤大事。凡是今夜來到城門之前的各位,以後便都是我羅浮的朋友,此番若是僥倖未死,汝等日後若有難處,儘管言語就是。”

一位名人榜上的有名之士,更在那張以實力為尊的十方榜上位居第四,羅浮的一番言語,本該振奮人心,可此刻卻顯得有些蒼白無力。僥倖未死?若是出城對敵,與那無首之人來一場生死廝殺,如何能夠不死?

於修道之人而言,什麼最重要?是能夠淬鍊法寶的黃白之物,還是彌足珍貴的山上香火情,再或者是某位大修士發自內心的真正承諾?其實都不是,最重要的是命。活著才有修道登高的機會,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在生死麵前,一切都顯得那麼蒼白。死道友不死貧道,不僅僅只是一句調侃的玩笑之語,在大多數情況下,他更是修道之人時刻堅守的金科玉律。

韓先生轉過身去,目光依次掃過來到城門處的十五人,然後心懷敬意地作揖而拜。一座朔方城,如今有多少好處,外人或許不知,可他韓黎卻一清二楚,甚至在此事上比老王爺知道的還要多上許多。至於進城之人的名額,遠遠不止於張麟軒所得那份上所寫之人,大大小小,各方勢力,皆有人來。韓先生雖然不能插手其中,做些什麼,但可以落得個心知肚明。這點面子,韓先生在儒家還是有的。

所以無論是南邊那座竹芒書院的某些讀書人,還是如今就在朔方城上方雲端之上的儒家弟子,都要給韓先生一份尊重。對於這位昔日的大儒,只要他想知道某些事,那便隨時都能知道。甚至他可以將一切真相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前提是他要離開北境,回到儒家文廟。在那裡有一把椅子,早已空置多年,就等先生歸去,然後再行落座。

而今來到城門之前的人不足三分之一,韓先生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些高興。當人間燈火漸熄的今日,還能看到那些敢於在某時某地站在他人身前獨擋災厄的人出現,這便是對他最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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