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風皆是笑話

第73章 夢醒

被僧人擱在少年額頭上的花瓣,在剛剛觸碰到少年肌膚的那一刻,便隨之煙消雲散,而站在董老爺子身前的僧人也隨之一同消失。

就在僧人消失的下一刻,原本還站在張麟軒屋內的董老爺子,便瞬間來到了後院廚房。老人先是的耳畔響起一聲佛號,然後有僧人緩緩說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夢境之中,荒城之內。

方才逐個出現在少年眼前的身影,其實都只是少年不經意間的心念所起,因為身處夢境的原因,所以少年的這份心念便都被一一實化了。至於幾分真,幾分假,如今的張麟軒已經分辨不清了。此刻的張麟軒略顯頹廢,看上去似乎有些無助,他就那樣死氣沉沉地靠在一處破敗的石牆邊上,耷拉著腦袋。

隨著僧人走進少年的夢中,原本因少年心境再一次陷入灰暗的天空,得以再次重現光明,那蒼穹之上如今更是掛起了一道彩霓。僧人雙手合十,邁開步子,緩緩向著這個坐在牆邊的少年走來,僧人每行一步,他的腳下便募然綻放起一朵璀璨的金蓮。

“張施主,別來無恙。”僧人微笑道。

張麟軒微微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僧人容貌之後,便重新低下頭,言語有些含糊不清道:“你誰啊,我們見過嗎?”

不等僧人回答,張麟軒自問自答道:“哦,照理說應該見過,不然你怎會出現在這該死的夢境中。”

僧人依舊面帶微笑地說道:“看樣子,張施主的怨氣似乎不小。”

張麟軒抬起頭,目光有些陰森地望向這個和尚,然後沉聲道:“有多遠滾多遠。”

僧人微微一笑,對此毫不在意。因為僧人對於張麟軒此刻的心境,可以說是瞭如指掌。一切算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不過少年的這句‘有多遠滾多遠’,算是一件不小的麻煩,畢竟自己的輩分擺在那裡,不是說放下便能放下的。放不下的卻不是僧人自己,因為他早將一切就都放下了。僧人自己不在意,可某些佛門弟子卻會在意,如此便放不下,算是一樁不小的因果。將來少年西行,說不定會由此產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張麟軒此刻之所以如此怨憤,還是因為先前那陸續出現的人影的原因。最開始那爽朗的笑聲,以及溫醇的嗓音,分別來自不器書院的老夫子和琳琅書院的齊先生;而後出現的頭戴斗笠,身佩長劍之人,自然是張欣楠無疑;隨後出現的那道修長身影自然是老王爺張允執了。他們陸續出現在張麟軒面前,可卻一句話都沒跟少年言語。片刻之後,身影隨之消散,張麟軒的腦海中忽然猶如走馬燈一般,一些個往日之事不斷閃過,而有那麼一剎那,少年以為自己就要徹底失去他們了。

僧人對此心知肚明,不禁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輕聲說道:“此番考驗,實在是有些不近人情。本就事一個害怕離別的孩子,奈何還要將他僅存的那些記憶都奪走,如此玩弄一個尚未及冠的孩子,實在不是應該。”

按照道人最初的想法,少年的這一夢本該是要面對“失去”二字的,由著那兩位守夢吏在真假虛幻之間,讓少年漸漸失去耐心,但不會做的太絕,會讓張麟軒偶然在棋譜上得到一些提示,從而不至於完全失去耐心。耐心還在,那麼張麟軒就會按照道人事先預定好的那樣,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然後以一步一步向著夢境的更深層走下去,然後以心念忽起,即為真實的手段,讓少年以為自己看到了走出夢境的方法,然後下一步便是讓他自以為走出了夢境,實則仍在夢中。

既在夢中,那麼少年所擔心的一切就都會隨著心念的起伏陸續發生。他不是擔心城中九物,一件也得不到嗎,那麼就真的一件也得不到;他不是擔心張欣楠北上不歸嗎,那麼劍客張欣楠便會在不久之後傳來死訊;他不是擔心在這場大考中,身為異類的求凰會出事嗎,那麼女子的悲慘下場便會真實地展現在他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將無比真實,身邊的人會一個接著一個的離開他,直到剩下他自己。道人對於此只想知道一件事,就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少年心湖中的那顆種子是否能夠接續生長。而少年終究還是會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沒有真的發生,物極必反,否極泰來也並非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大悲大喜之間,起起落落,少年的心境會如何變化,這就是道人最後想要的答案。

不過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應該說是一切都沒有按照應有的順序發生。道人選擇夢境實則就是在朔方城中,並不是什麼荒城。這一幕或許會出現,因為少年身處自己的夢中,夢中景象具體為何,還是會根據少年當下的心境做出相應改變的,但總之不會一開始就是這種局面。至於那個真真假假的守夢吏,你是我,我是你的,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張麟軒什麼時候能夠真的讀懂那本棋譜,什麼時候便是他的入夢之時,所以道人當時在一條向南的官道上,說過一句“請君入夢”,這便是張麟軒夢中問心開始的那一刻。不過本該以一份心神觀看少年完整地問心經過的道人,卻在這一刻與張麟軒失去了聯絡,但他本人卻並未察覺。因為那份心神已被拘押,一舉一動皆是在他人的注視之下,通風報信什麼的,做不到的,況且少年的一份新生還被人送到了道人耳邊,如此就更沒有什麼擔憂了。再加上當時的陸宇卿急於處理那樓中魂靈之事,隨意對於張麟軒留心不多,這也是道人未曾察覺的原因。只不過當一切都後知後覺時,才知終究還是晚了。

就是一盤原本開局完美的互相落子,可誰承想執棋者不過離開片刻,這局棋就讓連棋子加棋盤都給人順走了。而且那人還利用這幅棋盤和棋子,下出了一盤臭棋。

與道人在賒月城外偶然相遇,兩人當時根本無需單獨把此事拿出來說道,隨口聊些小事,便就都已瞭然於胸。不過知道歸知道,可當弟子們的又能說什麼呢?

抱著師尊的胳膊,然後開始撒嬌耍賴,那是小師妹才有的特權;指著師尊的鼻子,大逆不道地說上一句,“哎,老頭子,你會不會下棋啊!這一步走的也太臭了吧”。這是某位師兄才有魄力幹出來的事情;至於言語間陰陽怪氣地損得師尊幾句,那就只有自己的小師弟,師尊的關門弟子才有這個本事了。只不過除了前者之外,之後的兩者都已消失了萬年,真真正正的萬年不曾見過了。

僧人微微躬身,竟是朝著張麟軒鞠了一躬,然後歉意地說道:“此間內幕,無法多說。方才發生的一切,還望張施主見諒。”

張麟軒對於僧人的這一舉動,顯然有些不知所措。雖說張麟軒如今心中異常憤懣,可少年終究沒有就此喪失理智。於是他急忙側過身子,躲了僧人的這一拜,然後立刻起身,以儒家弟子的身份向著僧人行禮。

“看樣子張施主還是願意相信貧僧的?”僧人微笑道。

張麟軒扯了扯嘴角,輕聲道:“吃的虧多了,再吃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僧人搖搖頭,輕笑道:“事情倒是的確有可能是這麼個事情,可道理不該如此說。常言雖道,吃虧是福,可也沒見那個說這話人,多吃虧了啊。”

張麟軒會心一笑,“大師所言,甚是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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