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風皆是笑話

第389章 秋葉落時

走入十方閣後,秦湛默不作聲,只是在一旁幫著兩人煮水烹茶。至於陳堯,他則看著這位晉國國師,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陳皓抿了一口茶,滋味還算不錯,就是有些急,不免被水嗆到,以至於咳了幾聲,本想放下茶杯,卻一個不慎,茶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陳堯拂了拂袖子,抹去碎片,然後又幫著換了一隻嶄新的茶杯,再由著秦湛添好茶水。

陳皓不禁笑了笑,然後將手蓋在茶杯上,說道:“看來今天不是一個喝茶的好日子。”

陳堯不予理會,直接開門見山道:“一國之師,耳目何至於如此閉塞?衍月之術,乃是十方閣禁術,且地位僅次於煉魂之術,你一介凡夫俗子,又有多少壽元來獻祭。鎮北城的消亡,乃是命定的劫難,所有不願放手之人,都將葬身於城內,即便是我,也無法搭救,你又何必去窺探,甚至是尋那一線生機。”

陳皓無奈一笑,道:“當年受蘇先生所託,尋一個謀士救國的法子,怎奈二十年歲月,到頭來竟一事無成,索性還留著這般壽元作甚。”

陳堯有些不悅道:“你們這群讀書人啊,脾氣真是一個比一個倔。蘇以澤憑一己之力為北境求得個數年安穩,進而佔據天時地利人和,方得鎮北王仗劍而立,以陣法之道阻擋妖族大軍南下的腳步,可算無為?齊嶽澤為朔方城求了一甲子的安康,臨走還贈了鹿衍一番契合心境,可算無為?韓黎本該於文廟身居要職,卻甘心隱居朔方二十年,所求不正是為護住本我之心,可算無為?至於你陳皓,在十方閣與文廟的眼皮底下整頓一國,且留了南疆一線佈下殺局,只待魚兒咬鉤,亦算無為?”

陳堯輕嘆一聲,道:“你們幾個總想著人定勝天,卻常常忘記人力終有窮盡時。凡事都需量力而為,更何況你們面對的是玄一。即便是應龍,白澤之流,面對他時,一樣要以臣子自稱,雖無脈絡傳承,卻以一己之力穩坐妖主之位,實力絕非等閒。放眼整座天下,或許唯有劍禹師兄才能穩壓他一頭。對付這等強者,再多的手段,也會是無用之物,就好似師兄與整座世間為敵,只需一劍便可鎮壓萬族,如何談得上計謀。臨走之前,師兄曾送給我了一個字,‘拖’。想你不是愚人,應該能明白其中含義。說實話,當年內亂的最終結果,人族確實有些僥倖。應龍隕落,鳳皇不歸,麒麟散道於天地,白澤埋葬於光陰,諸如此類者,何其多哉,此後焉能不勝。”

陳皓點點頭,說道:“妖族之體魄,遠勝人族,同境界修為之下,實難有勝算,當初的確是幸運了一些。至於如今的人間,想是安逸了萬年,早就失了鬥志,唯有對關起門了修長生感興趣,也是時候敲打一番了。”

陳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望向門外,瞧著枯黃落葉,神色不免有些傷感,“希望這一世,他能幫著自己的孩子們,多換些進入終局的名額。”

尚在荒原的張麟軒,賒月城的張麟燚,坐鎮海晏城的張麟熙,獅子城張麟泓,朔方城張麟默,唯一的女兒張麒鈺以及那個不知去向的張麟贇,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擁擠。

陳皓艱難地站起身,與二位樓主告辭,臨走前,只留一下一句話,“秋葉落時,吾等歸期,屆時還望倉頡樓主莫要爽約。”

陳堯會心一笑,眼神堅定地說道:“渡口垂釣,靜待歸者,不至則不離。”

荒原,枯木林外。

張麟軒雙眸微閉,盤膝坐在陣法中央,眼角處閃爍著極為璀璨的金色流光,身前一柄黑氣環繞之劍,若隱若現,只因本心抉擇未定,故而尚在掙扎。

長劍如今之去留,已然不由虞淵決定,而是隻要張麟軒心念堅定,此物便會凝聚出實體,進而化作他手中利器。

閉目養神的張麟軒猛然睜開雙眼,黑劍瞬間凝聚,卻並非是因為做出了選擇,而是他感覺到了不好的事情。心神不寧的他轉頭看向許都,言語有些急切地問道:“前輩,不您可會占卜看相?”

許都側身對著張麟軒,只見一道血痕由眼角落下,劃過臉頰,最終滴落在地。無奈之下,前者只得閉眼,不由得嘆息一聲,喃喃道:“有時候人的直覺確實很準。”

大概是因為被關押之時,寄居貪狼星君拓跋即墨之身,故而沾染了幾分後者與老王爺間的情義,以至於許都不由得流露出傷感之色,心緒久久不能平復。

張麟軒愣了一會,然後默默地低下頭,眼眶紅潤,哭卻無聲,轟然朝著西南方向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許都神色黯然地說道:“未見秋葉的逝去,難免會留下些許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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