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有形音波,而是夔牛那獨步天下的本命神通:天雷驚魔咒,此音無視空間,直貫神魂,滌盪汙濁!
其聲沉悶如億萬雷霆在九天之上滾過壓來,宏大的聲浪中帶著至陽至剛、破邪鎮魔的意志,彷彿九天雷神之怒,瞬間橫掃整個清河郡及其上空所有邪意法念。
“哼!?”
那鋪天蓋地襲來的暗紅血線如同暴露在烈陽下的冰雪,發出滋滋的聲響,寸寸斷裂、崩解、蒸發!
那無形無質的邪惡魔念也被這驚雷之音狠狠貫穿,潰不成軍,發出尖銳的、非人的慘嚎,瞬間煙消雲散。
籠罩郡城的沉滯粘稠感如潮水般退去,夜空恢復了清冷,連帶著那初秋的微風,都帶上了幾分甘冽之氣。
夔牛妖王的驚魔咒一現,破邪於千里之外!
“好一個驚魔咒,夔牛你寶刀未老!”市井中,天火童子眼中精光暴射,身形一閃,已然消失在原地。
就在夔牛妖王雷音音波破去邪法的瞬間,高塔上的火靈夫婦也動手了。
紅衣少女雙手掐訣,一點凝練到極致的、熾白無色的火苗自指尖躍出,無聲無息地融入虛空,追索那被夔牛之音震盪出的邪念,這道火蘊含焚盡諸邪、燃燒神魂的恐怖法力,正是火靈夫婦仗以縱橫天下的修羅魔焰。
那位血靈魔君雖然有一些準備,但怎麼也沒想到轉劫二人的護持力量如此強橫,見勢不對,立刻就轉身化為血虹遁走。
“哪裡走!”
“得罪了神君還想離開?留下!”
血虹的一側處,驟然有一團妖火盛燃開來。
天火童子自其中現出,三頭六目怒目圓睜,六臂擎天,各持有諸般法寶其上妖火縈繞,引動周遭虛空灼灼扭曲,他本是齧金火蟻修成人身,肉身強悍喜身搏殺,此時此刻猶如一杆烈焰巨矛,破空刺向血靈魔君!
與此同時,火靈夫婦心意相通,無需言語,男子掐訣引動九天陽火之精,女修素手牽引地脈陰火之息,一陰一陽兩道法火瞬息交織,化作一張遮天蔽日的“兩儀玄火網”,自四面八方包抄而來,要將那血影徹底罩住,煉化無形。
天地道宮勢大,陸城神君更是萬載以來的神仙種子,火靈夫婦已下定決心隨附驥尾,簡直不敢想象蕭家姐妹若是在自己手中出事,會是何等的禍事,因此出手之時狠辣兇厲不留餘地。
三者皆是長於火法卻又各有不同,因此三股霸烈無匹的威能齊至,方圓十里天地都為之焦枯,草木引燃,土石化漿!
“你們是什麼人,咄咄相逼至此!?”血靈魔君連聲厲嘯,身形陡然爆散,化作一片粘稠汙穢、惡血滔天的血霧之海。
天火童子衝入血海,如石沉泥潭,一身妖焰竟被那至邪血氣迅速汙染、湮滅。
兩儀玄火網覆蓋而下,陰陽流轉試圖煉化,卻被血霧中蘊含的無數生靈怨戾之氣衝擊得“滋滋”作響,光焰明暗不定,網眼處竟被絲絲腐蝕!
血靈魔君見此桀桀怪笑,血霧如蝗群逆衝火網,強行撕開一道縫隙。
一滴最為濃縮、帶著腐朽死寂氣息的暗紅血珠,便是他元嬰所寄之魔種,裹挾著滔天兇戾,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電射而出,直撲天外!
他這一身血神經也算是修出幾分精義,必要時可以捨棄自身大部分法力,強提法力施法,這逃遁之法也是保命底牌,速度之快,瞬息已化血色流星,眼看就要融入遠天暮色,只留下滿城凡人神魂被先前魔念侵蝕的痛苦呻吟餘音未消。
天火童子怒火燒心,三張面孔同時猙獰咆哮:“哪裡走!”身化焚空之虹就要窮追不捨!
“止步!”一聲低沉的牛哞,帶著穿透神魂的威嚴雷音轟然炸響,將天火童子定在當場。
正是遁法有些不濟的夔牛妖王!
他龐然身軀如同山嶽,此刻卻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天火童子之前。聲音渾厚如悶雷滾動:
“觀這魔頭遁速已是燃燒精血,追之非一時之功。護持主母轉世靈軀,不容半點閃失,此乃尊上法旨所在。若其再有同謀暗藏,趁隙襲擾胎元,便是彌天大罪!你一人去追了,我們三個便無法防得風雨不入。”
他牛角微昂,虛空中數十道細若髮絲的遊動雷光無聲無息散入城中各處,正是先前魔君幽冥血線侵擾的方位。雷光所至,如甘霖清泉,那些凡民心魄中被種下的陰寒魔念頃刻被淨化驅散,驚恐扭曲的面孔瞬間平和下來。
天火童子滿腔怒火被這話語一激,再看下方凡城狀況及火靈夫婦已收縮陣型、警惕環伺的態度,也知夔牛所言乃是正理,只能狠狠一跺腳,六臂忿怒焰光稍斂,將不甘死死壓在心頭。
火靈夫婦亦收回視線,神識更加凝練地守護下方兩位主母氣機微弱的孕府——清河郡林府與韓家所在。
而那自以為逃出生天的血靈魔君,神魂狂喜,甚至開始盤算如何報復,此獠兇殘狡詐,自恃魔遁之術天下無雙,千載以來犯下滔天殺孽,不知多少大能追捕未果,豈料今日如此狼狽?
此恨此辱,日後若有機會定要十倍百倍報償!
“只是,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剛剛轉劫便有四位元嬰修士聯手護道,隱藏於暗處。
這次若非是我,尋常元嬰修士哪個能活?”
血色魔種如一顆極為汙穢的血色彗星,眼看就要徹底遁入遠山幽暗的雲靄屏障之中。
就在其心神最為放鬆的一剎!
沒有徵兆,沒有破空聲,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法力波動外洩。
一道劍光。
澄澈如秋水橫空,晶瑩似寒潭映月,自血靈魔君遁逃軌跡前方的虛空深處,無端地、悄然地浮現。
它出現得如此自然,彷彿本就是這天地的一部分,是月光,是流風,自然也就無從感應、無從防備。
刺啦!
那道至汙至穢的血靈魔種,其內蘊藏的滔天魔氣、萬千冤魂嘶吼、與天地怨戾交織而成的汙濁邪氣,在這至純至淨的一抹清光面前,如同冰雪曝於昊日。
無聲無息地,消融化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淒厲絕望的慘嚎,只有一種萬物歸墟般的理所當然。
下一瞬間,魔種湮滅處不遠,空間如水面般泛起微微漣漪,一位身著簡單道袍、面容清俊的年輕道人,毫無徵兆地現出身形。
他腳踏虛空,手中並無劍,唯有食指中指併攏,指尖一道無形清光緩緩斂去。
正是陸城道人,他的目光先是投向下方清河郡凡人城池中那兩處氣機特殊的府邸——林府與韓家,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情與擔憂。
隨後,目光掃過虛空中警惕守護著的夔牛妖王、天火童子、火靈夫婦。
不過陸城並沒有上前,卦象所示,是自己介入越多,對蕭家姐妹的影響越是不好。
便是那血靈魔君,陸城敢是等他遠遁萬里之外後,方才以無形飛劍,一劍斬殺的。
“父親!您也來了。小婿無能,讓父親憂心了。”
陸城轉身這般言道,在他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現出一位身著洗舊黃色道袍、面容清矍古樸的道人,正是已然晉升元神境界的黃龍子道人。
本來以黃龍子的道途,雖然元神有望,但也不可能在這千年之內晉升,但陸城鑽研道家變化飛昇術,黃龍子從中得益極大,兼又服用許多上界靈丹,方才在第一世便煉就元神。
“胎息三月鎖元靈,廬舍初成避孽因。
血線窺天汙道種,雷音破障護玄真。
輪迴峰上焚香渺,宿慧珠中因果陳。
莫嘆仙途多劫煞,修得定靜斬紅塵。”黃龍子隨意吟誦了一首玄修吟之後,拂手言道:
“你我師徒之間便不要這般多的虛禮了,千多年了,你對玉虹玉雪如何,對我們這些老傢伙如何,不必再多言說。
好在你師孃她這段時間閉關修煉,不問外事,不然,她又少不得一番憂愁勞心。”
言罷,師徒兩人遠遠注視著那座清河府郡,知曉蕭玉虹與蕭玉雪未來會有許多凡間劫數,在其中經歷打磨,直到淬鍊得道心通透明澈,才有機會再續道途。
道心是什麼?是修士修道路上的最後支撐,不然便是修得無窮法力,千年萬載之後自己心力無繼不想活了,長生反成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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