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天順十七年起,臣率大軍二十萬戰於東南,軍士喋血沙場者不勝數之,臣每每思之猶如在目,痛心之下難以盡表,故自去月奏報起詳稟。
去月初九日,臣偵得敵不忿前敗欲取道蒙山攻我開梧郡遂分令出擊,以雷霆之勢潰敵七萬於蒙山左,又令總兵傅德率歸武軍星夜急進,於廣南縣阻敵,大軍壓進,敵慌亂之中不能成陣,損兵六萬之眾使其守海州而不足。
去月十八日敵秘遣將兵萬五千人突襲充縣意欲斷我糧道,又出上將十七員精兵三十五萬陳列盤水郡以制我不得動,妄以一役畢其功。敵眾欺我寡,分兵又恐有當面之失。而敵將為疲我又連日約戰攻寨,諸軍皆不得休整。欲派死兵卻又偵得敵委一眾山匪附奇兵萬人掠我右翼之三川郡,若此我軍有被合圍之危。
時嶺州衛都指揮使李成,以五千眾奔襲百三十里伏激進之敵,於三川郡南藝縣東三十里外潰敵兩萬兩千餘,斬首六千有餘,使我無有右翼之患,臣方有餘力合擊充縣之敵。
去月二十九日我大軍皆至,甲兵七萬眾,輔兵十三萬,旌旗林立聲勢如虎,敵畏而不敢復攻。
臣觀敵勢已無全盛且敵乃聯合之軍多有掣肘,遂遣揚武軍總兵劉湘統精兵二萬銜枚遠襲捲甲前驅奪文川以斷其後路;又遣奮武軍總兵甘屠統騎兵五千步卒萬五攻取敵糧草所在河內府;又遣海州衛嶺州衛馬秋李成二都指揮使並三千水軍沿盤水而下擾敵糧路;又遣項州軍都指揮使曹克成所部於敵境穿插縱橫;又遣平武軍總兵夔大勇梓州衛都指揮使吳全阻敵要衝,臣自統大軍而出。
初,敵聯軍元帥元武察覺後意欲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當先擊我揚武軍,聞河內有警已燃眉又急分兵去援,被項州軍都指揮使曹可成所破,敵再遣兵五萬而出卻又聞水路告破,時劉湘所部已折損過半,元武不捨遣兵萬人巡視去援,又勒令諸兵將猛攻劉湘所在。然曹蔡不以一心,欲退兵守土,臣派巧辯之士急往陳明厲害以為安穩,暗中急令歸武軍總兵傅德星夜跟進突擊,務求使其無有再戰之力,又令曹可成西進增援甘屠固守河內,後命諸路合進以迫敵決戰。
初六日得歸武軍總兵傅德來報曹蔡潰散,遂令各部急進合圍。
初七日梓州衛都指揮使吳全率兵三千先至,小挫後撤,方知揚武軍劉湘所部已然盡沒,悲呼。
初八日殘敵十七萬被我阻於紅河灘,諸軍奮勇向前。然窮鼠有噬貓之力,梓州衛都指揮使吳全親率親衛策馬衝陣,終力戰而亡,平武軍總兵夔大勇身中數十箭猶狂呼而戰後傷重而亡,海州衛都指揮使馬秋被流矢射於馬下,雖傷重卻也得親衛拼死相救而回。
大軍血戰三晝夜,十一日中午敵帥元武親至一線鼓舞士氣卻被我軍士射殺,箭矢穿喉而過當場絕命,敵大亂,臣乃命全軍全力掩殺乃盡全功。
聖有上命,下必有急。自天順十七年夏,臣奉命南下擊賊,自知情如水火又承天子之期,終日不敢稍憩,至今三年矣。幸賴天子燭照,將士用命,終克頑敵,臣始有顏告捷於朝,奉露布以聞。功勳者、戰沒傷殘者、物資得失另有細表,再拜聖顏。”
曹舉聽完拍案叫絕,又開啟功勳冊傳略略一掃數十頁,太多了,一會兒退朝了再看接著說道:“大善,如此一來東南之事定矣,兵戈只剩西北。宣報捷軍士上殿朕要親自問話。”
“陛下有旨,宣報捷軍士上殿!”
陳忠的公鴨嗓子被門口的小黃門傳了出去,站在臺階上的軍士先是三跪九叩謝了天恩,隨後才跟著小黃門踩著腳進了大殿。
曹舉放下手中的冊子笑眯眯的樣子像極了鄰家弄孫的老爺爺,“汝喚何名?哪裡人氏?多大了?從軍幾載啊?”
“回陛下,微臣姓張名西陽,方州汾州府人士,今年十七歲,去年年初從軍,至今一年又三個月。”
曹舉微微有些詫異:“張西陽?”接著開啟功勳冊,只見為首者正是張西陽。
“汝便是梓州衛那個一箭射殺敵軍統帥的張西陽?”
“回陛下,正是微臣。”
“不錯不錯,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國有神射曹舉自然高興,就這一箭不知少死多少人,相應的不知少了多少撫卹,國庫內帑都缺錢啊。
“既然是方州人士緣何又去梓州從了軍?這二州之間可是隔了數千裡。”
“哦,汝先起來回話。”
張西陽先謝了恩起身隨後說道:“天順十年家中父兄叔伯便盡皆戰死,時微臣僅六歲,隨家母南下,一路得諸多父輩故舊相助,後在梓州落家。後燭龍府的吏員推微臣入訓燭龍府,三月之後便被分在了梓州衛為軍。”
朝堂之上群臣盡皆動容,天順十年,距今也不過十年之久,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曹舉更是面露哀色,“天順十年,朕之罪也!”
群臣大驚呼啦啦的跪了一片:“臣等死罪,死罪!”
曹舉自然不可能因為下邊的人叨叨兩句死罪便動手砍人,花花轎子抬抬也就罷了。
“諸卿何罪之有,都平身吧。”
“張西陽,汝現居何職?”
“回陛下,微臣現任蘇帥親衛果長。”
“果長?這樣吧,朕跟蘇帥說,調你來宿衛營,升任隊正,陪諸皇孫演武,也算是朕對故張將軍的告慰吧。”
曹舉揮揮手:“便如此吧,傳旨讓蘇帥早日班師回朝,朕等他獻俘闕下。”
這一切在張西陽還沒反應過來便拍了板,當了四十多年的皇帝曹舉又哪裡會在乎一個隊正心裡願意不願意,再說陪皇子演武對於誰來說不是莫大的殊榮。
“陛下有旨,退朝。”
眾人再次山呼萬歲結伴出了大殿,至於新被任命的陪皇子演武的張西陽朝堂諸公誰又有閒心多看幾眼一個果長,又不是自家子弟。
張西陽就這麼暈乎乎的最後一個出了紫極殿,一出門口連日奔波的疲憊立馬湧了上來,幾千里路光戰馬都跑廢好幾匹。
可以休息一下了,早就聽說鄴都繁華,好好睡一覺,然後不負好時光才是,隊正啊,張西陽偷偷笑了笑,正七品,正兒八經的百人將,十六歲的百人將。
“張隊正!留步!”
聽到呼聲的張西陽稍稍反應了一下才確定叫的是自己,回頭一看是皇帝的貼身大伴又急忙行禮。
陳忠疾走幾步扶起了張西陽,這個小小的舉動讓張西陽心裡一暖,有些感動,這可是皇上的貼身大太監,跟了當今皇上快七十年了,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了,站相之稱可不是白叫的,紫極殿大學士當朝首輔又如何?照樣不夠看,陳忠哪怕放個屁都有人為了聞聞然後陶醉的說香而打起來:“張隊正功勳之後這一拜咱家可不敢這麼受。”
仔細打量一下,陳忠的老臉上也是掛滿了微笑,好後生,跟自己那個已經戰死的侄子居然有三分像:“張隊正隨咱家來,皇爺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