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著秦愷峰的手道:“秦將軍,我覺得只有你才能帶領大家把日子越過越好。
“求你看在村裡這麼多人的份兒上,一定要答應這個請求。
“當然,只要我還在一天,我就一定會盡全力幫你的。”
老金頭一番話說完,秦愷峰心裡已經十分觸動了。
但他怕自己感情用事,太過沖動做了什麼錯誤決定。
所以他還是咬牙沒有立刻答應下來,而是繼續堅持道:“金叔,你的意思我明白。
“不過這個決定可不是個小事兒,我覺得不能就咱倆這樣聊幾句便決定了。
“不如這樣,你給我幾天時間,讓我回去好好想想,也跟家裡人商量一下。
“等參參百日宴的時候,趁著村裡人都在,咱們也問問大夥兒的意見,如何?”
“好!”老金頭倒是痛快得很,一口就答應下來。
他對這件事信心十足。
村裡人又不是傻子,跟著誰日子過得好,大家心裡都是有桿秤的。
老金頭跟胡家人不一樣,他從來都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當初之所以答應跟秦家人合作,扳倒胡家,也並非為了取而代之,更多是為了自保。
所以他沒有搬到胡家住,也不讓村裡人管自己叫參把頭。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覺得秦愷峰跟聚在他身邊的幾個人,才是真的能把村子建設得越來越好的人。
只要以後村裡人能過上什麼時候想吃肉就能吃上肉的生活,那他做的一切就沒有白費。
老金頭也相信自己的眼光,秦愷峰絕對是松江村最好的選擇了。
當天晚上,松江村家家戶戶都沉浸在吃肉的幸福之中。
那種動物油脂的醇香和帶來的滿足感,是吃多少素菜和糧食能帶來的。
不知村裡有多少小孩子興奮地問:“爹,娘,咱們下一次啥時候吃肉啊?”
這話若是擱在以前問,等待孩子的說不定就要是一頓好罵。
但現在,大部分父母也都只是笑嗔道:“你這孩子,這頓的肉還沒吃完,怎麼就開始想下頓了?”
但是當大人說完這話,自己都是一頓。
回憶了一下才突然發現,入秋以來,村裡的確吃過好幾次肉了,比以往一年到頭吃到的都多了。
從秦家請客到後來大家一起打狍子回來,再到這次吃野豬肉,過幾天還要去參加百日宴。
“難怪我感覺今年幹活格外有力氣,原來都已經吃了這麼多頓肉了,能沒力氣麼!”
“娘今年入冬後的身子骨也比去年強多了。”
“那可不是麼,往年冬天吃不飽穿不暖的,就連砍回來的柴火都要給胡家送去一半,家裡根本都燒不熱,最多隻能算是凍不死人罷了。”
“是啊,今年大家吃得飽穿得暖,屋裡的囤糧和柴火也是從未有過的充足,隔三岔五還能吃頓肉,身體能不好起來麼!”
相似的對話,出現在村裡各家的炕頭上。
大家說完,又紛紛陷入沉思。
“那咱們以前為啥要一直過那樣的日子?”
“誰說不是呢,咱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他胡家十幾個人?一人一塊石頭都能把他們砸死了,咋就老老實實地讓他欺負了這麼多年?
這個問題,別說是村裡的百姓了,就連老金頭,一時半會兒也沒想清楚。
不過大家心裡已經漸漸形成了一個認知,那就是跟著秦將軍和老金頭,今後松江村的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的。
秦家眾人今天都累得不輕,所以晚飯之後沒過多久,周氏就呼地一下吹熄蠟燭。
周氏鑽進被窩裡準備睡覺,突然想起來道:“說起來,咱家真的要好好感謝一下金大哥。”
“嗯?”秦愷峰正在想其他事兒,只留了一隻耳朵給妻子。
周氏還以為他正在認真聽,便繼續道:“當初要不是金大哥讓咱們住在胡家的房子裡,咱們哪有如今這麼舒服的日子過?
“說實話,我一開始也不懂,只覺得這房子高大,屋裡寬敞,採光也好。
“自打這些天開始燒火取暖,我才終於回過味兒了。
“胡家這房子,最好的地方,就是炕和火牆。
村裡一般人家的房子,屋裡佔地面積最大的就是炕。
更有人家一進屋就直接脫鞋上炕。
至於房屋低矮狹小,也是為了儘可能多地讓熱乎氣兒聚集起來。
屋子太大了,就需要燒更多的柴火來取暖。
而僅僅憑藉燒炕想讓整個兒房間熱乎起來,炕就會被燒得燙手。
人要是躺上去,立刻就會變成烙餅,都不用人幫忙翻面,自己就會直接被燙得翻來覆去。
而胡家之所以能把房子修得又高又大,就是因為他家除了炕之外,每個房間都砌有火牆。
火牆的原理跟炕差不多,都是讓燒火的煙氣能在其內部停留和更換新的,這樣一來,每個房間除了炕之外,就還有一面牆在不斷供熱。
單純一個房間可能還不是那麼明顯。
但是三間正房連在一起,還能夠互相供暖保暖,屋裡舒適度的提升就不是一點半點兒了。
如此一來,秦家人便不必為了取暖一直待在炕上,大大拓展了活動範圍。
當然,這樣舒服的代價就是,柴火當真是消耗迅速。
秦愷峰甚至在某一刻,差點兒跟胡家人產生了那麼一絲絲的共情。
想一直保持屋裡暖和舒服,就必須要格外舍得用柴火。
所以下奶只要有空,秦愷峰和秦仕謙就會去林子裡砍許多柴火回來。
不然周氏肯定要天天擔心家裡的柴火不夠用了。
吃過野豬肉之後,時間就跟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給撥快了似的。
一眨眼就到了參參百日宴的這天。
秦愷峰從昨晚就開始激動,夜裡翻來覆去沒個消停。
就連一樣興奮的周氏都沒能熬過他,後半夜不知道什麼時候終於睡著了。
……
百日宴這天,秦愷峰是全家最早起來的。
當然,周氏懷疑這老頭子昨晚根本就沒睡。
但是秦愷峰一句你有證據嗎?
立刻就把周氏給噎回去了。
“行了,今天要做什麼菜,昨天都商量好了。
“大家各司其職開始幹活吧。
“我去黃老鞄家一趟!”
秦愷峰本來跟黃老鞄說好等虎皮做好就第一時間送過來的。
此時早飯還沒吃,本來不該著急的。
但是秦愷峰卻已經按捺不住了,穿好棉襖,帶上狍子皮的帽子就出門了。
今天是個大晴天兒。
晨起的陽光就已經鋪滿了每一個角落。
照得到處都是亮堂堂的。
雪地的反光更加刺眼,所以秦愷峰一路走過去,都是眯著眼睛的,差點兒錯過了抱著一個大包袱正準備去秦家送皮子的黃老鞄。
還是黃老鞄叫住了他:“秦將軍這是去哪兒啊?”
“哎呀,我就是出來迎你的!”秦愷峰一回頭才看到,剛剛擦肩而過的人,竟正是自己要去找的黃老鞄。
黃老鞄看了看秦愷峰的來路,又回頭看看此處還能看到的自家大門,心想你這是出來迎人,還是去人家家裡接人的啊?
不過一想到包袱裡自己已經全部處理好的虎皮,黃老鞄立刻能夠理解秦愷峰那迫不及待的心情。
“嘿,走,咱們趕緊去你家,給你看看虎皮。”黃老鞄此時也漸漸有些興奮起來,“秦將軍,不是我跟你吹,這張虎皮,絕對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完美的作品。”
秦愷峰一聽這話,更加心癢難耐。
見黃老鞄抱著包袱走得費勁,他便一手將包袱接過來,另一隻手直接架在對方腋下。
秦愷峰就這樣一手拎著包袱一手架著黃老鞄,大步流星地回了家。
回到秦家,秦愷峰把包袱放在炕上。
他伸手抱起剛吃過奶,已經被換上一身兒新衣服新鞋,戴著新帽子的參參。
秦愷峰抱著參參站在包袱前面,深吸一口氣道:“乖寶兒,你看,這裡頭是爺爺給你準備的百日禮,咱們一起開啟看看好不好?”
“阿古——”參參小手對著拍了拍,表示同意。
秦家其他人也都圍了上來,只為能第一時間一睹虎皮的風采。
黃老鞄一臉驕傲地站在旁邊,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秦家眾人是什麼表情和反應了。
秦愷峰一臉鄭重地伸手解開包袱。
虎皮無聲無息地,如流水般絲滑地攤開在炕上。
除了參參之外,所有人的眼睛在這一瞬間都瞪到了最大。
只見炕上的虎皮,金底黑紋,皮毛油亮如緞。
從不同的角度看過去,還會有不同的流光變幻,好似將晚霞熔如玄墨。
虎背上每一道斑紋,都渾然天成,自脊背傾瀉而下,凌厲如刀劍劈斬,蜿蜒似江河奔湧。
看到眾人被震驚到屏氣凝神的模樣,黃老鞄猶覺不足,過去將陽面的幾扇窗戶通通開啟。
初升的朝陽將光輝毫不吝嗇地灑入房間。
只見整張虎皮上浮起一層琥珀色的光暈,金絲般的毫毛根根分明,乍看竟還如活物般蘊藏著殺伐之氣。
最難得的是,這張虎皮完整無缺,頭尾四爪俱全,完全沒有辜負秦愷峰在山裡跟老虎糾纏多日,只為不留一絲傷痕的努力。
秦愷峰心裡稍一估摸,便已經有數。
這般品相的虎皮,莫說民間,便是宮中也是難得一見。
哪怕此時只是鋪在土炕之上,依舊難掩其睥睨眾生的奢華。
別說是其他人了,就連以前不止一次見過虎皮的秦愷峰,都覺得一陣目眩。
黃老鞄真是沒有誇張,這絕對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乖寶兒,喜不喜歡爺爺給你準備的禮物?”
秦愷峰試探著將參參放了下去。
參參趴在油光水滑的虎皮上,高興地抬起手,一巴掌拍在虎頭的王字上。
“阿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