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贈言
諸城大小官吏都穿著一身白衣前來靈堂弔唁,弔喪的車馬把官道都塞滿了。下葬那天,沿途搭起的木棚一座連著一座,彩旗遮天蔽日。殉葬用的草人都用絲綢包裹,貼上銀箔,紙紮的車子和儀仗每種都有好幾十件,紙馬千匹,紙人以百計,均栩栩如生。
而開路神方弼、方相兩兄弟的製作尤費匠心,先用硬紙殼做成兩個巨人,皂色的頭盔,金銀的鎧甲,當中是空心的,用木架將紙殼撐起,由活人在神像中間扛著木架行走。眼睛鬚髮由機關控制,轉動開關,則鬚眉飛舞,目光閃爍,好像在吆喝開路。
旁觀的人非常吃驚,有的小孩在老遠望見,一個個都哭著躲了起來。燒到陰司去的紙房子堂皇壯麗,如同皇宮,樓臺亭閣、連廊房舍成片的擺在地上,甚至佔地好十幾畝。裡面千門萬戶,百姓好奇進去參觀的,往往迷路而走不出來。祭品和焚燒的冥物,類目多得根本數過來。光是負責統計的弟子就有幾十個之多。
當天參加葬禮的冠蓋相摩,上至高階地方官,都低頭彎腰而入,不管是叩頭還是起身,都像參加朝廷的儀式一樣規規矩矩。
下面那些貢生、監生、主簿、典史之類的芝麻小官,叩頭時甚至雙手著地,顯得極為虔誠。
朱爾旦發現,祭奠的人多,看熱鬧的則更多。人們傾城而來,男男女女喘著氣、流著汗卻仍然絡繹不絕,簡直比過年還要熱鬧。拉著娘子的,揹著孩子的,呼兄喊妹的,人聲鼎沸。
夾雜著鑼鼓絲竹的喧鬧聲,唱戲的小段雲板聲,一般人說話根本無法聽見。人們在肩膀以下都被互相遮住了,只能看見成千上萬的腦袋在鑽進鑽出。
更離奇的是,甚至有個看熱鬧的孕婦竟然在擁擠的街頭臨盆,同來的一些女伴只好臨時張開羅裙圍成一個圓圈守護著她。待到聽見嬰兒的啼哭後,人們也顧不上問生的是男還是女,只弄一塊布把小孩綁在產婦懷裡,然後扶著產婦一步一拐地送回家裡,又重新跑了出來,真是聞所未聞!
這一天,朱爾旦對丁前溪玩笑道:“不知丁兄以後是否也要吃齋唸佛當和尚呢?你們金門本就是和尚起家,手下與頭領也被稱作弟子與師尊,卻不知丁兄何時剃度呢?”
丁前溪苦笑道:“公子就不要嘲諷我了,老丁當不了和尚,也不想當。再說,你以為做個合尚就是那麼容易的嗎?”
朱爾旦道:“哦?願聞其詳。”
丁前溪想了想道:“我曾聽到有這樣的說法,凡是能將色、受、想、行、識五種妨礙明心見性的意識清除乾淨,又不受色、聲、香、味、觸、法這六塵的汙染的僧人,才配稱‘和尚’。所以我覺得,那些雖然參禪打坐,宣揚佛法,而不能做到六根清靜的僧人,只能稱為‘和樣’。那些雲遊四海四處亂撞的僧人只配稱為‘和撞’。而那些整日裡只懂得敲鐘擊鼓,唸經做道場的僧人也許可稱為‘和唱’。至於那些徒有其表,卻不幹人事的,乾脆就是‘和蟑’吧。哈哈哈……”
朱爾旦聽罷也哈哈大笑,連說了三句:“妙!妙!妙!”
金和尚下葬之後,朱爾旦便跟丁前溪辭行。丁前溪以金門一半“江山”為邀,想讓朱爾旦留下卻被拒。於是又提議,將太公和尚的一部分田產過戶給他,卻仍然被他拒絕。甚至連老丁奉送的三千兩黃金的盤纏,朱爾旦也一封未動。
最後二人相別於三十里鋪,丁前溪道:“公子之恩沒齒難忘,日後只要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只要隨便在某個金字招牌下提公子的大名,我相信屆時都會有人幫助於你。”
朱爾旦拱手稱謝。
丁前溪又道:“這幾日,我反覆琢磨公子送我的那兩句話,越來越感覺其中充滿玄機。老丁以後做人做事自當秉承其道,還會將此至理名言代代相傳。”
朱爾旦會心一笑,便帶著黑貓朱墨,朝丁前溪揮了揮手,便回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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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以下純屬作者自嗨,請繞道~
山東劇情結束了。從『江中』那一章開始,到現在有十四章了。但感覺已經刻畫出了想要的人物形象,還是很高興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