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濁流暗湧
“廢物!都是廢物!”
錢通猛地抓起桌上一個精緻的白玉茶杯,狠狠摜在地上!
啪嚓一聲脆響,碎片和著滾燙的茶水四濺。
好傢伙,又糟蹋一個。
一旁的陳平眼皮一跳,暗暗腹誹。
你生氣就生氣,非得扔杯子幹啥,你自己又不收拾……
“陳平!”
錢通猛地扭頭,對著他大聲嘶吼。
“在、在的。”
陳平被他嚇得一哆嗦,還以為自己心中的胡謅被聽見了。
“你知不知道事情現在有多嚴重,你知不知道?!”
錢通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眼裡佈滿了血絲。
我當然知道了,你看看你急的……
陳平強行忍住擦去自己面上唾沫的衝動,誠懇地點了點頭。
“那姓凌的殺胚,還有楚歌那條該死的野狗,他們這是要挖老子的根啊!”
錢通指著牆角一個鑲嵌著銅鎖的鐵櫃,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給老子燒!”
“你去把裡面的東西……所有棚戶區的底賬、還有那些‘特事特辦’的單子,全給我燒了!”
“一張紙片都不準留下!現在,立刻!”
“是!是!”
陳平低下頭,手忙腳亂地去摸鑰匙。
錢通深吸一口氣,話語聲突然又變得平和起來:“我跟盟中那些老傢伙們報備過了。”
在陳平詫異的目光中,錢通露出一抹冷笑:“老傢伙們應該已經在全力運作了……現在畢竟還沒什麼物證,那殺胚怎麼說也得過兩天才能跟我們發難。”
“這兩天,就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錢通面上的嘲諷之色愈發濃重,也不知是對陳平還是對自己:“你見過壁虎斷尾沒有?”
“那自然是見過的。”
陳平額頭上開始浸出一滴又一滴的冷汗。
他知道錢通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
兩天後,自己幾人就會成為丹盟這隻壁虎為了求生拋棄的斷尾。
“去告訴老屠,不管他用什麼法子。”
“兩天之內……不,就在今夜!”
“就在今晚,楚歌的腦袋必須給我摘回來!”
“正氣盟查得越來越深,再讓那楚癲子活著胡說八道,我們都討不了好。”
“告訴老屠,不惜一切代價。”
陳平有些疑惑地仰起頭:“可現在那特使一直跟楚癲子一家黏在一塊,老屠哪來的機會?”
“會有機會的。”
錢通面上癲狂的笑意徹底收斂,只留雙目中冰冷的光。
棚戶區,楚家小屋。
屋內瀰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連帶著空氣都緊繃起來。
凌英不知為何被突然叫走,臨走前那句“多加防備”如同冰錐一般懸在楚歌的頭頂。
楚歌盤膝坐在炕上,雙目緊閉。
凌英收到傳訊後的糾結還歷歷在目。
竟然會在這個節點將她叫走,絕對和丹盟的事脫不開關係……
如果丹盟想搞什麼事的話,也只有現在了。
楚歌想起了那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劍氣。
如果是現在的自己,面對那道劍氣的主人的話……又該如何?
玄龜甲盾懸浮在身前尺許,黝黑的盾面泛著冷硬的光澤。
在他體內,煉氣七層的玄冥真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不息。
楚歌將意念沉入識海,反覆推演著那場或許即將來臨的生死之戰。
【藤縛術!】
意念一動,體內木屬性靈力在玄冥真炁的統御下瞬間激發。
想要徹底制住他不可能,但是讓他停頓一瞬的話,問題應該不大……
楚歌回憶著那夜老屠來襲的速度與力量,估算著眼前藤蔓能發揮出的功效。
【斂息術!】
楚歌瞬間將自己的氣息收束,如同融入環境的一塊寒冰,伺機而動。
他會斂息術,我也不能將自己暴露在明處。
玄龜甲盾召出的時機、玄冥真炁爆發的程度、自己可能會受到的傷害……
每一處細節、每一點生機,楚歌都儘量在腦海中抓到極致。
這樣的推演幾乎要榨乾他的心神,但在玄冥真炁的支撐下,他的雙眼反而越來越明亮。
玄冥真炁在體內運轉的軌跡愈發圓融如意,對玄龜甲盾的掌控也在一次次模擬中加深。
【斂息術熟練度+1!】
【藤縛術熟練度+1!】
【玄冥真經熟練度+1!】……
面板上的提示不斷跳動。
每一次微小的進步,都是搏命時多出的一絲生機。
小屋在寒夜裡沉默著,噼啪的爐火映照著師徒幾人的身影。
楚歌盤坐如石,周身氣息沉凝如深潭,唯有眉宇間的一絲凝重,方能顯示出此刻他識海中生死推演的激烈。
而林紅袖依舊坐在角落,燒火棍靜靜地臥在膝上,彷彿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
她雙目微闔,全副心神都沉入劍訣中。
指尖那縷微弱卻堅韌的劍氣,如同初生的幼蛟,每一次盤旋都帶起更銳利的鋒芒。
或許是師父全力運轉玄冥真經時逸散出的那股精純寒意的牽引,又或許是屋內瀰漫的那份無形壓力帶來的刺激,一旁的蘇璃也悄然進入了狀態。
她學著楚歌的樣子盤坐,小手結印,努力運轉著《玄冥真經》。
丹田內那縷溫潤清冽的玄冥真炁如同被喚醒的溪流,比往日更加活潑地奔湧起來。
她的小臉緊繃,顯得有些吃力,但靈力運轉的軌跡卻比之前更加清晰、穩定,周身散逸出的清寒氣息也稍稍凝實了些許。
小七抱著紅袖給她縫的布老虎,安靜地坐在兩個姐姐中間。
她的大眼睛看看全神貫注練功的師父,又看看閉目凝神的大師姐,最後落在身旁指尖微動、氣息也變得有些不一樣的二師姐姐身上。
她並不明白大家在做什麼。
但那流轉在空氣中的、無形靈力的微妙變化,卻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
好像被什麼東西所吸引,她下意識地模仿著蘇璃的樣子挺起了小胸脯,並努力將腰板伸直。
小七紅潤的小嘴微微張開,學著姐姐們呼吸中的節奏,一呼,一吸。
雖然毫無章法,也沒有任何靈力波動,但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卻有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就好像一顆沉睡許久的種子被驚擾,悄然裂開了一絲微小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