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處理起來並不需要大費周章,只需要開倉放糧。大漢的底蘊還不至於因為此事而傷筋動骨。
但隨著北方發生蝗災。
顧熙就不得不面對更加龐大的難民群體,要更為細緻的安排每一項支出。
最關鍵的是,這接連的天災對朝堂的影響。
不知是從何時起。
朝堂上便漸漸有了一種說法。
那便是這連續的天災,是因為鄧綏以女君之名掌權。
顧熙沒有被針對是因為顧熙已經執政很久了。
從永元十三年起,他便在一點點的參與朝政,也就是差個名號罷了。
自然不會有人把這些掛在顧熙身上。
如若不然的話,那便有著殃及到劉肇的可能。
但鄧綏就不同了。
其實若是沒有天災的話,有顧熙在,朝野上絕對不會出現這種傳聞。
哪怕是群臣有這種心思也都會把念頭壓在心裡。
但天下有災可就不同了。
這並不是一件小事。
當朝野上有了這種風波,那這件事就早晚會輻射到整個民間,對整個朝廷聲望造成難以想象的影響。
哪怕當初顧康已經影響到了整個大漢對於讖緯迷信的追捧。
但時代的侷限性就擺在這裡。
哪怕是顧康都不能完全跳脫在外,就更別說這些後人了。
在這一場場的大災之下,大漢才剛剛安定下來的人心,頓時就變得再次浮躁了起來。
夜。
烏雲蔽夜,暗沉無光。
顧熙緩緩走進長樂宮內,滿臉疲憊之色。
鄧綏此時的表情也是有些難看。
但當她看到顧熙的瞬間,不由得還是感嘆道:“太傅辛苦了。”
顧熙並沒有開口。
鄧綏並未在意,深深的嘆了口氣,繼續道:“近日朝堂傳聞朕已知曉。”
“天災不斷。”
“或真乃朕無德之過。”
“太傅以為,朕下罪己詔如何?”
鄧綏緊緊的盯著顧熙。
顧熙立刻就搖了搖頭,正色道:“太后萬萬不可有此想法!”
“天災不斷,我大漢朝堂民心皆是浮躁。”
“若太后下了罪己詔,天災不止該當如何?”
“臣已相繼抽調太倉及地方常平倉之糧,救濟災民,免除災地賦稅。”
“並根據當年祖父文成侯留下的一些想法,令各地官員滅蝗。”
“此次天災確實影響甚大。”
“然卻還不足以影響到我大漢數代明君打造出的天下根基。”
“太后切莫要圖增波瀾啊!”
“況且,昔年祖父便曾言“敬鬼神而遠之”,豈能因區區幾次天災,便讓天下人以為朝廷失德?”
顧熙的表情十分嚴肅。
尤其是經過這些時日的總覽朝政,顧熙明明還是那麼年輕,但整個人身上卻多了一股威嚴的氣勢。
相比於天下世人,顧氏子弟對於顧康的學問學的更為深刻。
顧熙就是他們這一代之最。
他始終都保持著人定勝天的態度。
“太傅所言有理。”
聞言,鄧綏微微點了點頭,但緊接著就察覺到了不對,表情微微一變,“難不成太傅以為,我大漢還會有天災?”
“臣觀祖父當年留下之書。”
顧熙並沒有隱瞞,輕嘆了口氣:“祖父曾言,水災蝗災之後,或有大疫。”
“雖或不為真,但卻不得不防。”
“臣這段時日已經在召集天下醫者,但卻只怕到時候若真有大疫,亦是杯水車薪啊。”
鄧綏的表情再次一變。
這可是文成侯的判斷。
如今的大漢,上至廟堂下至百姓,顧康真的是已經成為了神仙級別的人物。
他的判斷怕是難以出錯。
“若當真如此,太傅可有何辦法?”
鄧綏不由得再次開口問道,表情也是愈發的嚴肅。
“只要人心安定,我大漢便絕不會亂。”
顧熙輕輕嘆氣,“還請太后無需多想,至於朝野傳聞,臣會處理好。”
言罷,顧熙不再多言。
朝著鄧綏拱了拱手後,便直接走了出去。
他並沒有太多的時間浪費。
可以說,隨著朝野的風波漸漸升起,顧熙真的就已經成為了大漢的擎天之柱。
要不是顧易對他使用了長壽卡。
顧易都得擔心他的身體,到底能不能抗住這種程度的消耗。
大漢當前的底子太好了。
在顧熙制定好一系列賑災計劃的情況下,這些天災還真的沒能影響到大漢的國本。
但也不出顧熙的猜測。
水患蝗災未止。
——大疫接踵而至。
七月。
京師洛陽、兗州、冀州等地,爆發大疫。
民多疾疫,死者相枕於道。
哪怕顧熙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但面對這種規模的大疫面前,卻還是顯得有些無力。
並且這還未完。
九月。
荊、揚二州部分地區發生大旱,河流乾涸,農田龜裂。
乙亥日。
四枚隕石墜於陳留。
此事彷彿是擊穿了朝堂上下的最後一層防禦,哪怕顧熙與鄧綏已經捷力控制傳聞,甚至還懲罰了幾個臣子。
但當隕石墜地的訊息傳來之後。
朝堂,乃至於民間都還是瞬間炸開了鍋。
“隕石墜地”一直都被天下人稱之為不祥之兆,更別說如今還加上了這一系列的天災。
整個大漢都恐慌了起來。
朝野上下、百姓之中,各地流言四起。.洛陽。
冠軍侯府。
幽幽燭火搖曳,映照著顧熙的面龐。
他正全神貫注地審閱著各地加急送來的災情彙報。
燭光跳躍,將他緊皺的眉頭與萬分凝重的神情勾勒得愈發清晰。
突然,一道慌亂的聲音自遠方傳來,且愈發逼近。
顧熙瞬間抬起頭,本能地以為又是災情惡化的緊急奏報。
可剎那間,他便察覺到異樣。
這聲音雖是男聲,卻又有些尖細。
宦官?
顧熙手持奏摺,眉頭緊鎖,快步走出府邸。
剛至府門,便見一群手持火把的宦官立於門前,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慌亂與焦急。
剎那間,一股強烈的不安之感湧上顧熙心頭。
他望向為首的宦官,蹙眉沉聲問道:“究竟何事?”
“太傅!”
一眾宦官瞬間齊刷刷跪地,為首之人帶著哭腔說道,
“陛下抱病,已然駕崩。”
“太后有請太傅即刻入宮!”
“啪嗒”一聲,顧熙身形猛地一顫,手中的奏摺不受控制地滑落於地。
延平元年九月庚辰日;——劉隆崩於皇宮之內。
訊息傳出,天下震動,本就不穩的人心在這一日起,似已有崩潰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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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元年。
四月壬辰,會稽地動,山陵坼裂,陰盛侵陽之象。
五月,京洛暴雨,洛水橫流,浸沒田舍。
河東垣山崩,傷亡甚眾,太史奏稱:“水失其性,此陰迫陽之咎。”
六月,北疆蝗起蔽天,禾黍盡絕,野有餓殍。
《詩》雲:“去其螟螣,及其蟊賊。”蓋賦役苛暴之應。
七月,大疫遍及天下,兗冀尤甚,戶牖懸素。
秋氣反常,金木相沴故也。
九月,荊揚赤地千里,陳留夜隕星如鬥。時人竊議:“熒惑守心,紫宮動搖。”
至庚辰日,帝崩於內殿,天象人事相激盪焉。
———《後漢書·五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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