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在實力已然恢復的大漢面前,四方蠻夷心中唯有畏懼。也正是因為如此。
為了此次出征,顧熙可謂大造聲勢。
甚至兵峰未至,便已經到了天下皆知的地步。
顧熙如今的威名,可不是憑空而來的。
當年他北上一舉打穿南匈奴鮮卑烏桓聯軍的戰績可擺在那裡。
這種人心上的攻勢是完全沒有辦法避免的。
先零王朝本就是諸羌部落聯合。
當聽聞這個訊息之時,幾乎瞬間大亂。
大漢的強盛早已刻進了他們的心裡。
本就脆弱的聯盟在這一刻起,徹底崩散。
隨著輔政狼莫被人刺殺,先零王朝的結局便已然註定。
一個個部落相繼來降。
大漢的神威竟隱隱有了昔年之勢,四方蠻夷皆臣服,三輔之地的羌患,徹底解決!——元初六年。
西南夷各部落不滿大漢,越嶲郡夷人首領封聯合周邊各部落,集體反叛,甚至還攻陷了幾個縣,殺官奪民。
顧熙親率大軍前往平叛。
他依舊是利用著大漢的大勢,於人心上給予打擊。
一邊於暗中拉攏各個部族,一邊同叛軍主力作戰。
這是一場早已註定了結局的戰爭。
除非有那種真正如鐵桶一般的死盟,不然的話要想完全避免掉顧熙的攻心之策是完全不可能的。
尤其是如今的大漢早已恢復了過來。
無論是從兵力也好,亦或是裝備也罷,大漢將士都不是這些夷民能夠比得了的。
在經過一場大戰之後。
漢軍大勝,斬首近兩萬餘人。
反叛的三十六個民族皆降。
顧熙於益州制定了新的政策,調整朝廷對夷民的制度,減少賦稅,並行羈縻政策收攬人心。
他就像是一個修補匠一般。
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將大漢因為這些年天災所出現的漏洞全都堵上。
然而,世事難料。
就於元初九年,洛陽送來的訊息還是讓顧熙不得不停下腳步。
——鄧綏患病了。
其實這也算是正常現象。
自顧熙當初北上之後,鄧綏便已經兼顧起了賑災之事。
哪怕顧熙已經制定出了詳細的制度。
但這卻也註定是一件極為耗費心血之事。
鄧綏早就已經有了如顧熙一般的問題。
只要聽到災情便通宵無法入睡。
這一系列對心血的消耗,如今自然是要付出代價。
此事對大漢的影響極大。
雖然名義上的皇帝是劉祜。
但又有誰不知鄧綏與顧熙才是掌權之人?而且最關鍵的是,鄧綏可不是什麼都靠著顧熙的。
於賑災、興教育、推學術等等一系列上,鄧綏都有著自己的建樹。
她的突然暴病。
於大漢而言,同帝王無異!
洛陽,長樂宮。
顧熙心急如焚,匆匆走進宮殿。
原本殿內的聲聲嗚咽,在他踏入的瞬間戛然而止。
百官們下意識地為他讓出一條道路。
“太傅。”
為首的劉祜滿臉哀傷,見到顧熙歸來,彷彿看到了希望,連忙迎上前去,“母后她”
“太傅.”未等劉祜說完,鄧綏那虛弱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此時的她臉色蒼白。
整個人彷彿就只剩下了一口氣一般。
顧熙快步走到她身邊,看著鄧綏,不禁深深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太后,臣來了。”
“太傅.”
鄧綏艱難地轉過頭,看向顧熙,原本黯淡無神的眼神,漸漸恢復了些許光彩。
並沒有半點對於死亡的畏懼,反倒是笑了笑,道:“能在臨終之前,再見太傅一面,朕心安矣。”
顧熙苦澀笑了笑,問道:“太后可還有何交代?”
“太傅,朕臨朝至今,如何啊?”
鄧綏緊緊盯著顧熙,目光中滿是期待,彷彿顧熙的回答,已超越了病痛帶來的折磨。
顧熙也沒料到鄧綏竟然會說這個問題。
他沉默片刻,旋即無比認真地說道:“昔年孝和皇帝在世之時,便與臣言,太后有大丈夫之性。”
“如今看來,孝和皇帝慧眼識珠。”
“太后不僅僅是大丈夫,亦有大聖的風範。”
顧熙的表情極為嚴肅,每一個字都飽含著真誠。
聞言,鄧綏的臉上笑容更甚,“能得太傅如此評價,朕知足了。”
她的聲音雖微弱,卻透著一絲欣慰,“朕這一生,如履薄冰。”
“昔年剛剛入宮之時,不敢有半點逾越,生怕觸怒陰氏。”
“甚至就連孝和皇帝立我為後,我都需要不斷辭讓。”
“後臨朝稱制,更是艱難。”
“不敢以萬乘之國為兒戲,上求不欺天愧對先帝,下求不違背民意有負本心。”
“好在有太傅相助。”
“能讓朕有臉面前去見孝和皇帝。”
說著,她再一次看向了顧熙,眼神忽地愈發有神了起來,“太傅,朕時不久矣。”
“大漢,拜託了!”
顧熙緊緊的盯著鄧綏,臉上悲傷之色漸濃。
此時此刻,與昔年劉肇臨終時的場景,竟是如此相似。
歲月終究是帶走了太多太多的人。
無論他有多麼大的才能,何等的雄心壯志。
終究還是敵不過時間的力量。
看著鄧綏那灼灼的眼神,顧熙深深的吸了口氣,旋即認真的點了點頭:
“臣,領命。”
聞言,似乎就像是了結了心願一般,鄧太后的瞳孔忽地散開。
整個人的眼睛也在這一瞬間漸漸合了起來。
“母后!!!”
伴隨著劉祜的一聲大喊,群臣紛紛跪下,那一聲聲哭泣之聲亦是在這一剎那響了起來。
元初九年三月癸巳。
攝政太后鄧綏崩世於長樂宮。
諡和熹皇后。
意為有功安人曰熹,與和帝同葬於順陵。
下葬之日,群臣百官陪位,黃門鼓吹三通,鳴鐘鼓,天子舉哀。.——————
“元初九年三月,太后鄧綏崩。
後臨朝十六載,不矜權位,與太傅顧熙共襄國事。
時天行乖戾,水旱頻仍,十載不絕;邊關狼煙四起,匈奴犯塞,羌戎擾境;
中原寇盜如蝟毛,州郡騷然。
後每聞黎元饑饉,輒中夜推枕,繞室彷徨,徹旦不寐。
乃罷瓊林之宴,減尚方之供,斥椒房珠翠充賑資,躬率六宮食糲衣素。
由是德澤佈於寰宇,流民得歸田畝,雖黃潦赤地而倉廩不空,卒使海內復安,歲登豐穰。”
——《後漢書.皇后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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