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著大局不可逆。
顧健終是不得不做出了決定,於朝堂之上遞出了自己的請辭疏,想要以顧氏的退去而換來李誦的退步,放棄親征海寇之事。
李誦自是不會拒絕此事。
在一開始時,他甚至還十分的高興,覺著自己終是成為了真正的帝王,將顧氏從朝堂之中趕了出去。
但就在顧健率領眾子弟退出洛陽而返回鉅鹿之時。
洛陽城中萬民相送。
不知有多少百姓淚眼婆娑,甚至是跪在了顧健等人的歸路之前,不願意讓顧氏就這樣退去。
當從宦官口中聽到了此事之後。
李誦再次憤怒了。
“難不成只有他顧氏心繫天下,朕這個皇帝反倒成了惡人?”李誦憤然道,“朕定要讓天下人看看!誰才是這九州萬方真正的主人!”
此言一出,一切便再無轉圜餘地。
次日——
李誦下旨昭告天下,決議親征。
次年三月,大軍於明州出海,聯琉球海兵,破海寇於東海。
就在大軍歡慶之時。
李誦突然下旨決議對琉球海兵動手。
雙方於東海大戰。
雖被偷襲,但在整體素質領先的情況之下,琉球海兵調整極快,扭轉戰局,敗唐軍於東海。
李誦差點落海而亡。
而這,還不是終結。
儘管僥倖逃回岸上,從未經歷過風浪顛簸的天子,早已心膽俱裂。
登岸數日後,李誦便在明州行宮內驟然崩逝,留下一座搖搖欲墜的江山,和一個年僅兩歲的太子。
訊息傳開,萬方巨震!
簡簡單單的一戰,讓所有人都清楚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似乎衰弱的不僅僅是顧氏。
同樣也有大唐。
——局勢徹底大亂。
也好在顧氏於琉球之中的影響極大,能夠恪守住琉球不在這種情況之下插上一腳。
包括四方外族。
顧氏亦是足矣透過宗教,以及以往的種種來進行限制。
但在這朝堂之上便不同了。
當然是有人想要顧氏歸來的,但與其相悖之人卻要佔據著更多數。
尤其是在李誦刻意扶持之下的關係。
這些人皆是身居高位之人,根本就不會放棄當下的這個天賜良機,讓顧氏再次歸於朝堂之上。
至於皇位穩不穩,他們則是沒有半點的懷疑。
幼兒天子又能如何?
也唯有如此,才更加便於掌控。
在這種你死我活的鬥爭之中,根本就不會有任何人去給顧氏機會。
縱使是顧健自己返回洛陽,都被擋在了半路。
而顧健也終究是受限於自己的才能。
再加上他的年齡實在太大。
就在這一陣爭鬥之中,其薨在了洛陽城前,遺願:“勿歸葬鉅鹿,吾無顏見列祖列宗。”
一切都在這一刻起再也沒有了半分扭轉的可能。
顧健的身死讓顧氏徹底迎來了最為虛弱的時期。
而整個大唐在這種情況之下,也唯有朝著錯誤的方向繼續走下去。
隨著顧健的薨世,最後的清流於朝堂之中徹底失勢。
而隨著朝堂局勢的轉變,當沒有了外部的威脅之後,那些人的聯盟內部也漸漸開啟了爭鬥。
——這就是朝堂爭鬥!
沒有永遠的盟友,也唯有利益。
當所有人都朝著那一個方向而不斷地前進之時,四方的同行者便皆是敵人。
整個大唐內部迎來了爭鬥最為激烈的時候。
兩歲的天子,毫無根基的太后在這種情況之下完全成為了工具人。
他們無法也沒有能力去幹涉一切。
而這所帶來的連鎖反應同樣也有很多。
那就是吏治上的崩壞。
以往用來管控的各個部門在這種情況之下反倒是成為了用來收割民脂民膏的利器。
在毫無監管的情況之下,人類性格之中最為可怕的貪慾在這種情況之下便會完全爆發出來。
而這惡性迴圈所帶來的災難,遠不止於此。
大唐各行各業關聯極深,牽一髮而動全身——某一領域的潰爛,很快就像推倒第一張骨牌,引發連鎖性的崩塌,最終拖垮整個天下。
難民滋生,土地兼併愈演愈烈;
海貿徹底停擺,淪為掌權者私囊中的生財工具;
就連王朝根基所繫的科舉,亦在這場風暴中徹底變質——
且不說多少寒門學子早已無力負擔科考之資,即便尚有財力支撐的人,也不得不擇一派系投靠依附。
唯有如此,才能在已成泥潭的官場中覓得一線“出頭”之機。
封建王朝末年的種種痼疾,在如今重現得淋漓盡致。
即便那深宮中的幼主終有一日長大成人,也終究只是權臣掌中之物,再難在這傾覆的危局中逆天改命。
不,不能說是逆天改命。
也許正是因為自幼便生活在陰霾之下的緣故。
這天子壓根就沒有半分抵抗的勇氣,毫無半分李氏子弟的風采。
當然,在這些年中,朝中也總會有人試圖“輔佐”他、借他之名行事。
但這些所謂的“忠臣”,不過是權力戲臺上的輪番角力,你方唱罷我登場罷了。
再沒有誰,會像當年的顧氏那樣,在權勢巔峰之際甘願還政於君,將天下重歸天子。
不過短短數十年。
——大唐便從李豫時期的如日中天、萬國來朝,徹底淪落至千瘡百孔、風雨飄搖的絕境。
顧易一直靜靜注視著這一切,心中卻並無太多波瀾。
有因必有果。
大唐走到這一步,又何嘗不是命中註定?
從來沒有永世不衰的王朝。顧氏能庇佑大唐一時,終究庇不了它一世。
這一切,自然驚不起他心中的漣漪。
他就這樣在暗中默默注視著一切,既關注著天下大勢,也留意著顧氏的興衰。
直至多年以後,顧易的眼神才微微一變。
他終於看到了一個值得留意的人。
鉅鹿。
顧氏學院。
一個面板黝黑、滿面滄桑的漢子,正緊緊盯著眼前的榜單。
今年放榜了。
而他,又一次名落孫山。
他臉上不見悲喜,甚至沒有一聲嘆息,只是久久望著學院中懸掛的歷代佳作。
忽然,他站起身,走到一旁鋪開的紙張前,提筆揮毫:“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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