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讓我看看你的那一臺破老虎機有什麼用?”路易斯微微一笑,挑釁的聲音從巨塔之中升起。
安倫斯雙手插在西裝外套的口袋裡,抬起頭來,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座巨塔。
他的腦海中,慢慢回想起了團長提供的情報:在奇聞碎片“巴比倫之塔”被建造出來的二十秒之後,如果這座高塔尚未被人破壞,那就會引來一場“天譴”。
從天而降的天雷,將會無差別地轟擊巴別塔附近的敵人。唯有藏身於塔身內部的路易斯本人可以免受於難。
但缺點是在這期間,路易斯無法脫離塔身,因為他已然與奇聞融為一體。
此時此刻,路易斯佇立在巨塔內部的陰影裡。
透過塔身的縫隙,一動不動地凝望著歪著身子倚在老虎機上的安倫斯。
在《聖經》神話之中,巴別塔本就是引起神明怒火的產物,人類妄想透過建造一座高塔來前往天堂,卻遭受到了神罰。
“神罰就要來了……”
路易斯抬頭望天,一片積雨雲正黑壓壓地席捲而來,雷光跳蕩在雲間。
他想象不出來,這名白鴉旅團的團員能以任何形式突破巴別塔的防禦,所以這場勝利他已然是手到擒來。
安倫斯盯著高達數百米的巨塔,嘴角淺淺勾起,“得在二十秒內弄塌這座破塔啊,那就只能祈禱老虎機搖一個好結果出來了。”
說著,他把欄杆向下拉去。
“叮叮咚咚”的特效音中,老虎機介面的抽獎框上可愛的卡通圖案開始高速地變動——“炸彈”、“桌球杆”、“金錢”、“拳套”。
一眼難以望清的獎勵圖案輪番替換,快得只剩殘影。
最後,第一個圖案緩慢定格了,是“炸彈”;緊接著,第二個圖案也緩慢定格了,還是“炸彈”;慢慢的,第三個圖案也定格了,仍然是“炸彈”。
安倫斯愣了那麼兩秒,而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一邊抬手輕拍著發燙的老虎機,一邊對塔內的路易斯說:“你知道那一名號稱‘法國最強’的天災級異能者——‘餘燼’怎麼死的麼?如果你不知道,那我會讓你體驗一下他的死法。”
他戲謔地勾了勾嘴角,突然拉高了聲音:“有時候……人就是需要一點運氣。”
話音落下,安倫斯單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托起那臺巨大的老虎機,把它高高舉起。
隨後,猛地拋向正前方那一座通天巨塔,只見老虎機在天空之中翻旋幾圈,筆直飛向那座遠大於自身數百倍的通天巨塔!
“什麼情況?他把老虎機扔了過來?”路易斯微微一愣。
他本以為,老虎機是這個異能者的作戰核心,卻沒想到那人這麼輕易地把核心扔了過來,就好像……自暴自棄了一樣。
“難道他還沒開打,就已經打算逃跑了?”想到這兒,路易斯忽然笑了。
陡然間,老虎機的前端外殼開啟,從裡頭緩緩伸出了一個巨大的火箭炮。火箭炮倒轉出來,對準了老虎機自身。
火光自炮口噴射而出,從最近距離將老虎機引爆!那一刻,一束如同洲際導彈般的火光沖天而起,吞沒了巨塔的底部,隨即像是一頭光焰鑄成的猛獸那樣,張牙舞爪地沿著塔身向上攀升而去。
無休無止,直抵雲層!片刻之後,視野之中僅剩下一朵灰色的蘑菇雲升向天際。
燒焦的痕跡在大地之上蔓延開來,繪出了一片鳥翼般的形狀。黑中透著血一般的紅色,彷彿火山熔岩。
巨塔化作一片片餘燼,紛紛揚揚地飛散而去。
原本那一片風光旖旎的草原,如今已然化作一道隕石墜地般的深坑。
而安倫斯本人早在扔出老虎機之後,就已然退避千米之外。
片刻之後,他這個始作俑者總算敢探出身來,抬手捂著鼻子,咳嗽兩聲,扇了扇手把撲面而來的硝煙味道趕走。
而後慢慢走到深坑的邊緣,垂目望去,只見一具人類形狀的骸骨正靜靜地躺在坑中,保持著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的絕望姿勢,肌膚和血肉蕩然無存。
盯著深坑之中的骸骨,安倫斯感喟地說著:
“嚯……居然還剩下一副骨架麼?巴比倫之塔的防禦力果然名不虛傳。”
他不再欣賞路易斯頗具藝術價值的蹲姿,轉而抬頭看向頭頂。
一大片懸空階梯之上,天晝之狼正與大片大片的王庭軍廝殺著。
而血裔和安德魯此刻蹲伏在這頭巨狼的背部上——前者用血液形成了一把長弓和一片箭矢,拉弓射殺著藏在士兵身後的奇聞使;後者則是用狙擊槍射出威力巨大的氣流彈,負責和白貪狼一同把對方的陣勢破壞。
“看來他們應該也不用擔心。”安倫斯叉著腰,勾了勾嘴角,扭頭看向開膛手的那一邊。
開膛手的戰鬥也稱得上如同風捲殘雲一般迅猛地結束了。
只見九鬼溯液捏碎了“百鬼夜行”,天狗、修羅、夜叉、河童……一百頭日本神話中鬼靈的影子敲鑼打鼓,在荒原之上硬生生地組成了一片黑雲壓城般的陣仗。
百鬼鋪天蓋地地向著閻魔凜席捲而去。
然而開膛手面不改色,僅僅只是將太刀變化為巨鐮的形態。
提著鐮刀,她無畏地向前衝入敵陣的中央。黑白裙襬搖曳,她手中的鐮刃如同一輪血紅色的新月,在前衝的過程之中勢不可擋地掃蕩了過去。
那是萬籟俱寂的一秒,隨即荒原上忽然下起了一片血雨腥風。
血水像是海潮那樣,在天空之上肆意飛揚,嘩嘩的聲響一剎那籠罩了整個世界。
緊接著,開膛手縱身一躍,如同輕盈的飛鳥一般翻旋一圈,來到了八岐大蛇的虛影前方。
此時此刻,九鬼溯夜與八岐大蛇的虛影融為一體。
“原來是假的八岐大蛇啊……我還以為是真的神話級奇聞呢,嚇我一跳。”
話音落下,她的身形已經來到了八岐大蛇的頸部前方。
抓住這一瞬,八個蛇頭同時張開血口,毒液如同海嘯一樣噴濺而出。
然而,閻魔凜的鐮刀在這一刻變換為妖刀,她橫起暗紅色的太刀,抵在腰部,隨後一剎那拔劍,出鞘。
刀光肆掠而出,毒液形成的幕布被撕裂開來,劃出一條巨大間隙。摧枯拉朽一般,圓形的刀光斬下了八岐大蛇的八個頭顱。
“這是什麼怪物……”九鬼溯夜震驚了,滿頭都是冷汗。
斬下八岐大蛇的頭顱之後,閻魔凜在半空之中縮起身子,穿越毒液的那一條間隙,繼而將太刀切換至鐮刀形態。
她從天而降,裙裾飛揚之間切開了八岐大蛇的身體。在一片淋漓飛濺的鮮血之中,她落向藏身於蛇身之內的九鬼溯夜,而後將他的身體工整地劈成了兩半。
開膛手收刀入鞘,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兩秒之後,九鬼溯夜的身體才緩緩分開,緊接著一條噴泉般的血線,從裂隙之中向上嘩啦嘩啦地噴濺而起。
“喔……這就是我們旅團的最強打手,唯一的天災級,乾淨利落。”
安倫斯微笑地說著,隨即看了一眼頭頂,只見騎在龍背之上的夏平晝用第二發黑白王閃貫穿了狄熱傑的隕石。
安倫斯面露驚訝,不自覺吹了一個口哨,口中喃喃自語:“新人進步得真快,都已經可以正面抗衡一個準天災級了麼?感覺比開膛手妹妹還要更怪物啊……”
他又回過頭來,側頭望了一眼正與“黑死病”碎片造成的骷髏浪潮纏鬥的萊恩。
萊恩邊退邊戰,身如疾風。他每一次斬出石中劍,金黃色的漣漪都會帶走一片骷髏,但很快新的骷髏頭冒了出來,填充浪潮。
他終於意識到了。骷髏的數量取決於黑死病帶走的亡魂的數量,除非那些黑死病的亡靈被消耗殆盡,否則骷髏頭不會停止生成。
萊恩的神色越來越凝重,也越來越憤怒和猙獰。
他不知道自己的故友到底透過瘟疫毒殺了多少人,才能形成這麼一陣難以消解的攻勢……這已經不能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了。
“你真的瘋了,貝爾納多!”
萊恩嘶啞地大吼著,提著石中劍一躍而起,直面席捲而來的骷髏狂浪。
“好像也不用管他,不過貝爾納多去哪裡了,怎麼沒見到人,算了……還是看看那邊打的怎麼樣了。”想到這兒,安倫斯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扭頭看向大洋之上的景象。
“團長說過不用插手,但憑著那個小孩和鯊魚真的打得過一個天災級的奇聞使麼?”
大海之上,亞古巴魯的軀體逐漸擴張,片刻之後解放了完全體的形態。
兩百米的體長,光是高高豎起的獸瞳就足以比擬一座居民樓的高度。暗藍色的金屬覆蓋全身,把它武裝得像是一頭機械所鑄的猛獸,掀起的黑色潮浪像是山脈一樣蜿蜒起伏。
裹著漆黑的潮水,它不斷上升。遮天蔽日的陰影投落而下,罩在了泰坦尼克號的甲板上。
“還能變得這麼大麼?”
露絲從甲板的陰影之中抬起頭來,循著顫抖的桅杆向上望去,看向那一頭堪比戰列艦般的巨鯊,“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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