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的語氣,就像一個小女孩在責怪我:‘我都把我的玩具讓給你了,結果你居然沒有好好保管’。”血裔先是一愣,然後被逗得咯咯直笑。
她一邊拍著旋轉木馬的馬頭,一邊感喟地說道:“你這個新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玩,我還是第一次被人當小女孩,嗯……你猜猜我幾歲了?”
“十九?”
“後面可以再加一個零。”血裔戲謔地說,“然後再減去一半就差不多了。”
原來是老太婆啊……姬明歡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
“一百歲長這樣,你是偽裝成異能者的吸血鬼麼?”抱著疑惑,他開了口。
“誰知道呢?”血裔不置可否地勾起嘴角,衝他眨了眨眼,“我總覺得……你給我的感覺有些熟悉。”
“熟悉在哪?”
血裔低垂眼簾,沉默半晌後說:“幾十年前,在我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時候,我見到了一個人。”她抬手掂起下巴,“那個人給我的感覺和你很像,該怎麼形容好呢……”
她想了想:“明明就在你身邊,卻好像離你很遠、很遠,眼裡永遠裝著其他的東西……該說是‘疏離感’麼,但也不是。”
“他叫什麼?”姬明歡好奇地問。
“他忘了自己的名字,但他說自己好像一直在找什麼人,卻一直沒找到,所以在一個人環遊世界。”血裔搖了搖頭,“那時候還是世界大戰期間,他在戰場上救了我。”
“他,在找誰?”
“他說是,一個白頭髮的女孩。”
姬明歡微微一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緩緩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來:
“白頭髮的女孩?”
血裔沒有說話,她挪過眼眸,看向遠方的天空發呆。
“你怎麼稱呼他?”姬明歡問。
“1001。”血裔說,“他用一串數字稱呼自己,說他只記得這個。”
“1001?”
姬明歡呢喃著這個數字,心裡微微一動。
這一刻他猛然回想起:自己在“救世會”裡的代號是限制級異能者——“1002”;而導師和他提到過,“1001”,是上一個限制級的編號,並且……那個異能者已經死在了上個世紀。
難道說……血裔在百年之前遇到的異能者,其實就是上一個限制級?想到這,姬明歡抬眼看向血裔,又一次地追問道:“他長什麼樣,可以告訴我麼?”
“嗯……那時候他看起來還小,是亞洲人,黑頭髮黑眼睛,有一張可愛的臉蛋。”血裔漫不經心地說,“但他很強……他是我見過最奇怪的異能者,怎麼也打不死的那種,在戰場上幫我捱了好多子彈,但每一次都能站起來。”
她沉默了一會兒,眼神仍然眺望著清澈如洗的晴空,“我是孤兒,沒有名字,他給我取了一個名字。這個名字是我和他之間的秘密,也是彼此唯一的紐帶。”
“所以在這之後的很多年、很多年,我都和別人說我不需要名字,你們可以用代號稱呼我,然後就有了‘血裔’這個稱呼。”
頓了一下,她勾起嘴角,似是自嘲:“這樣一來……每次因為活著的時間太長,我忍不住去思考自己是誰,自己的名字是什麼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他。於是一百年下來,我對他的記憶還是很清晰,彷彿還在昨日。”
說到這,血裔慢慢回過頭來,赤紅的眼瞳看向姬明歡。
“就說到這裡好了,因為你有點像他,所以讓你聽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可惜了,你長的和他完全不一樣。”
她說著,瞳孔中倒映出夏平晝的臉,片刻之後緩緩收回目光,垂目看向身下的木馬。
姬明歡想了想:“一百年過去了,你還在找他?”
“對。”血裔點頭,“我明明知道普通人的壽命沒有我那麼久,但我還在找他。這也是我加入旅團的理由。”
姬明歡沉默半晌,面無表情地說道:“真長情……祝你能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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