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了,留下三個小孩單獨相處,其中兩個坐在素白的床鋪上;
另一個則靜靜地站立在入口處,背靠緊閉的大門。
姬明歡和孔佑靈的腦袋挨在一塊,兩人挑起眉毛,眼睛睜得圓圓的,好奇地打量著男孩的狼耳朵,以及那條長得在地上足足繞了一圈的尾巴。
“他看起來好像一隻狗狗。”孔佑靈在本子上寫字。
姬明歡漫不經心點頭。
其實拋開這些非人的部分不談,菲里奧的外貌看起來更像一個混血兒,五官精緻立體,可頭髮和眼瞳卻是黑色的。
一時間,監禁室中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時肯定誰是後來的誰尷尬,菲里奧根本不知道該幹嘛,只能傻站在原地。
“啊,有大狗狗!”姬明歡指著菲里奧拖在地上的尾巴,忽然大叫一聲。
罩在監禁室裡的死寂,就被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語打破了。
孔佑靈呆了一秒。
菲里奧也愣了一下。
長到快遮住眼睛的頭髮下,冷漠的眼神一時間崩塌了,流露出一絲恐慌和躲閃——看樣子,他應該被關在這裡挺久了,不知道該怎麼和同齡小人相處,尤其還被人直勾勾地指著。
下一秒鐘,姬明歡赤著腳下了床,大搖大擺地跳到了菲里奧前邊,對他打了一個招呼:“你好,請問我能不能摸一下你的尾巴?聽說在非洲,狗狗都是用尾巴代替握手的。”
“離……離我遠點。”菲里奧說著,瞳孔中擠出了一絲兇狠的意味。
姬明歡頓時皺起眉頭:“拜託……有必要這麼兇麼?”
他偏過臉頰,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叫我一聲頭頭,在這座實驗所裡我罩著你,沒其他小孩敢對你不好……”
說到這,他忽然壓低聲音,說起悄悄話來:“我跟你說,我要是原地上吊,連導師都得跪下來求我不要死。”
“駁回,我們不會給你上吊的機會……不過跪下來求你不要死倒是有可能。”
導師的聲音從廣播中傳出,迴盪在整個監禁室之中。
他的語氣溫和,就好像一個脾氣不錯的教授忽然插入了大學生的辯論賽,陪他們有說有笑。
姬明歡撇了撇嘴,心說我們小屁孩聊天,你個成年人來湊什麼熱鬧?但下一秒他又變了臉,洋洋得意地說道:“聽到沒?導師都說他會跪下來求我不要死呢。知道這個破地方誰最神氣了嗎,知道了麼知道了麼?”
說著,他抬手拍了拍菲里奧的肩膀。
他是故意這麼做的,想看看觸碰了菲里奧的身體之後,導師會不會用項圈電他,不過很顯然,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現在他明白了,為什麼當初他想摸摸孔佑靈的頭髮時,救世會的人會禁止他們之間接觸:因為那時候救世會的人多半還沒找到抑制精神系異能的方法,於是擔心姬明歡和孔佑靈進入彼此的心靈世界,在他們視野之外的地方私下交流。
而現在,他們多半已經掌控了相應的手段,所以才會允許姬明歡和孔佑靈在他們眼皮底下產生肢體觸碰。
正想著,姬明歡搭在菲里奧肩膀上的手被“啪”的一聲拍開了。
“別碰我!”菲里奧的語氣更冷了。
姬明歡耷拉眼瞼,滿不在乎地說:“不跟你玩了,搞得我好像壞人似的。”
不遠處,孔佑靈聽不見導師在廣播裡說的話,但能從唇形看出來,姬明歡和菲里奧大概在說些什麼。
冷色燈光下,她眨了眨紅色的眼睛,看向姬明歡的背影。
只有孔佑靈知道,為什麼姬明歡會突然間這麼活躍,像換了個人似的:
他以前也這樣,為了不讓福利院裡的小孩來煩她,他總是會在他們面前裝出一副小孩王的樣子,把他們都趕走。
以前在圖書館的時候,姬明歡一邊看書一邊和她說過:“小孩子才是最壞的東西。他們什麼都不懂,所以什麼都做得出來,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更別說福利院裡這些沒受過良好教育的孩子。所以,你不要把他們投來的惡意當成自己的問題。”
時隔多日,姬明歡又拿出了孔佑靈熟悉的另一副樣子:一遇見陌生人就裝出一副頑皮小孩的樣子,不管對方是誰,也不管後果如何,二話不說就湊上去撒潑打滾。
把孔佑靈護在身後,一個人攬走所有人的目光。
久而久之,大家都會忘記他原本只是一個喜歡安靜看書的孩子而已,也許……連他自己都把本來的樣子忘了吧?此時此刻,姬明歡凝望著菲里奧的眼睛,顯然對這個不速之客不大放心。
但導師執意要他們和菲里奧交朋友,細想之下原因也很簡單:魔人……聽起來就不是那麼容易教化的生物,導師希望菲里奧有一個同齡朋友,這樣可以讓他的情緒更加穩定。
姬明歡心知肚明,自己是這裡最重要的人,萬一這個小狼人真的發狂咬人了,那導師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把他拖出去,於是,他拿出一副“學校是我家”的幼稚勁兒,擺了擺手道:“坐吧大狗狗……你來晚了,vip大床位已經被人佔了,但那邊還有椅子可以坐。”
說完,他坐回孔佑靈的身旁。
“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