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花很多錢吧?”男人喉結上下滾動,佈滿老繭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衣角,語氣中帶著乾澀。
雖然聽到機器有修好的可能,他很開心,但一想到維修價格,他的聲音不自覺地發顫。
這個三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叫王良才,是張巧紅的表哥。
姜海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這不是個甘於現狀的人,他眼神中透著精明,似乎渴望著能闖出一番事業。
確實如姜海棠想的那樣,王良才總想著怎麼才能賺錢,好不容易得了這臺襪子機的訊息,他覺得機會到了。
為了這臺襪子機,他幾乎將家裡的積蓄都投了進去,甚至還向親戚借了不少錢。
如今機器不能用,想讓機器動起來,可能要面對高昂的維修費用,他根本拿不出更多的錢。
王良才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雙腿發軟,差點站不穩。
他腦海中不斷閃過這些日子的艱辛,妻子每天省吃儉用,老母親的藥錢都要精打細算,如今難不成真的要血本無歸?
姜海棠擦拭著手上的機油,目光掃過王良才緊繃的肩膀和張巧紅焦急的神情。
她將毛巾隨意丟回到桌子上,聲音沉穩:“你應該知道,就算機器維修好,襪子織出來了,你要出售也有難度,現在可不允許私人買賣。何況,襪子織出來只是第一步,後續還需要漂染、固色等多個環節,這臺襪子機不足以完成後面的工序。”
姜海棠語氣平淡的一番話,但聽在王良才和張巧紅的耳朵裡,卻像是炸雷一樣。
是啊,只有襪子機顯然不夠,他想著只要偷偷把織出來的襪子賣出去,就能賺錢,卻忽略了這些關鍵問題。
當時一心想投機取巧,如今卻把自己逼入了絕境。
人還是要一步一個腳印的才行!
悔之晚矣!
“表妹啊,都是我的錯,我是豬油蒙了心,才想著投機取巧,如今把家裡的錢都搭進去了,就連你們家的錢都搭進去了,以後家裡的日子沒法過了啊。我還有七十歲的老孃要養啊!”
王良才聲音哽咽,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肩膀不停地顫抖著。
張巧紅眼眶泛紅,急忙衝著姜海棠哀求:“姜工,請您指一條明路。”
張巧紅對姜海棠有一種盲目的信任,她覺得,姜海棠能幫自己!
姜海棠拉過椅子坐下:“我畫出圖紙後,會交給機械廠批次生產。作為你提供機器的報酬,我可以免費幫你維修這臺機器,你可願意?”
王良才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疑惑:“我願意。可是,可是我家裡就算織出襪子,一樣沒辦法賣出去啊……”
“只要能批次生產,紡織廠下一步就會成立襪子紡織車間,到時候,你織出來的襪子,只要質量過關,都可以交到襪子廠。”
“同時,你還可以從紡織廠領取材料進行加工,這樣你就等於是代加工,進一步規避了風險,還能有穩定的收入來源。”
王良才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激動地站起身,差點打翻旁邊的凳子:“這可真是太好了,姜工,我願意把這臺機器交給您研究。”
“那就這麼說定了,不過,維修需要一段時間,你能等嗎?”
姜海棠估算,這個時間不會太短,不過,可以考慮先加工部分配件,將王良才的這臺機器修復好。
王良才立即用力點頭:“我能等!能等!”
送走了王良才和張巧紅兄妹,姜海棠又回到機器前,繼續研究起這臺機器。
白熾燈散發出暖黃色的光,將她的身影投射在牆上。
她時而皺眉思索,時而在本子上寫寫畫畫,零件在她手中不斷被拆解、重組,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不覺就忙到了半夜。
躺在床上,姜海棠的思緒卻依舊停留在那臺襪子機上。
忽然,她想起王良才這個人了。
這個人在上輩子也很有名,改革開放之後,他好像就辦起了襪子廠,幾年之後,成為遠近有名的襪子大王,他的良才襪業更是當地的納稅大戶,多次在報紙上和電視上出現。
沒想到啊,這輩子竟然和這位未來的襪業大亨以這種方式見面了。
姜海棠清楚,這位未來大佬絕對是個有想法有方法的人,或許,可以與之進行更加深層次的合作。
不過,這事兒,自己一個人說了不算,還需要陸良辰和毛廠長的支援。
不知不覺,姜海棠睡著了。
恍惚間,她又夢到了那間熟悉的書房。
書房裡依舊瀰漫著淡淡的墨香,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她在書架間穿梭,竟然找到了一本關於襪子紡織機械的書。
她如飢似渴地讀著,書中的知識彷彿化作一股清泉,湧入她的腦海。
一夜苦讀,到了天亮的時候,姜海棠整個人都精神抖擻,之前那些還不是很明白的地方,也徹底通透了。
她簡單洗漱後,陸良辰已經從食堂買了早飯回來。
“良辰,如果機械廠能生產襪子機,我們廠裡能擴大規模嗎?”
陸良辰笑道:“怎麼又想到襪子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