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古龍！危險！

永凍苔原，冰風裂谷。

終年不化的堅冰覆蓋著這片廣袤而荒涼的土地，寒風呼嘯，捲起細碎而鋒利的冰晶，在灰白的天空下反覆編織，形成一片迷濛死寂的紗幕，將一切生機隔絕在外。

裂谷的最深處，是連最耐寒的苔蘚都難以生存的死寂之地。

然而此刻，這份積累許多年的死寂被打破了。

裂谷的最底部，一座被不知多厚的冰層完全覆蓋、徹底封存的天然洞窟內部，傳來了冰層不堪重負的呻吟與碎裂聲響。

起初那聲音極其微弱，彷彿幻覺，但很快便開始加劇、擴散。

聲音如同沉睡巨獸甦醒前逐漸擂動的心跳，越來越響，越來越急，在密閉的冰谷中迴盪迭加。

咔嚓——轟隆！！！

厚重的冰蓋猛地從內部炸裂，無數噸重的碎冰混合著狂暴的氣流沖天而起，形成一道慘白的噴泉，隨即又如隕星冰雹般猛烈砸落，撞擊在巖壁上發出連綿轟鳴。

一道蒼白色的巨大身影，挾帶著沖天寒氣，從中迅猛升起。

嶙峋的骨骼外覆蓋著厚重如同鎧甲的蒼白龍鱗，邊緣鋒利，泛著金屬般的冷硬光澤；頭顱巨大而威嚴，吻部向前突出，參差交錯的利齒如同冰鑄長矛微微露出唇外。

那是一頭雄性白龍，一頭……古白龍！

他緩緩地舒展著因漫長沉睡而略顯僵直的巨大膜翼，關節處發出冰塊摩擦般的聲音。

他的龍翼寬闊無比，翼膜上佈滿了霜花般的脈絡，每一次扇動，周圍的空氣便隨之發出凍結脆響，憑空凝結出無數細小的冰晶與雪花。

“漫長的沉眠……終於結束了。”

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從古白龍的喉嚨深處緩緩滾出。

“力量，前所未有地在我體內奔湧，那道堅實的傳奇壁壘，已然在我沉睡的尾聲徹底破碎。”

他昂起的頭顱，豎瞳望向裂谷上方被風雪遮蔽的灰濛天空。

傳奇之境！

漫長的積累與沉睡，無數個季節的耐心等待與磨礪，終於在此刻瓜熟蒂落，完成了最終的突破。

一股久違的，不，是前所未有的熾熱野心與征服欲，在他冰封的胸膛裡開始燃燒。

同時，他的雙目裡泛起了一絲老練而狡詐的光芒。

“在我陷入沉睡之前，抓住了稍縱即逝的機會，成功偷襲殺死了霜巨人首領之子，並將嫌疑引向蠻人……完美的挑撥。”

“新仇與舊恨層層累積，那兩個愚蠢的種族，應該已經打得不可開交，血流成河了吧？”

“他們的力量，必然已在無盡的爭鬥中消耗、衰弱……”

“而現在，輪到我了！待我收拾殘局，我將成為這塊永凍土地全新的主宰！”

白龍轉動著巨大的頭顱，頸椎骨節發出輕微的爆響。

“如今，我，霜寒之災·貝斯卡爾，已踏足傳奇之境，那些曾需要仰望的傳奇威能，如今我已自身具備，無需再心存畏懼。”

“是時候了，讓我的威名與霜息，徹底籠罩這片廣袤的土地！”

白龍貝斯卡爾理所當然地認為，永凍苔原依舊是他沉睡前所熟知的模樣。

各個野蠻原始的種族部落散落各處，彼此爭鬥不休，內耗不斷，沒有任何一個強大到足以統御全域性的勢力出現。

而他的甦醒，註定將終結這一切無謂的混亂，建立起一個屬於他的統治時代。

白龍和其他龍類相比，天生在起點上處於弱勢，但貝斯卡爾一向以耐心著稱。

他潛伏在冰原最荒蕪的角落，如同最有耐性的獵手，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默默磨礪著自己的爪牙與心智，積攢著力量。

終於，他等待的狩獵時刻，到來了。

“那麼，就從……最近的生命聚集地開始吧。”

貝斯卡爾不再猶豫。

他猛然振動雙翼，龐大的身軀轟然拔地而起，輕易衝破了裂谷上空瀰漫的風雪冰晶，來到了開闊的灰白色天穹之下。

極寒的氣流自動匯聚在他蒼白的鱗甲周圍，託舉著他，讓他迅捷而無聲地滑過天空。

白龍在高空盤旋，俯瞰著下方白茫茫的大地。

很快，他鎖定了第一個目標。

那是一塊位於巨大背風坡谷地的聚集地，粗糙但規模不小的建築竟有序地分佈著，外圍甚至還豎立著看起來頗為堅固的圍牆和幾座瞭望塔。

一些高大的、面板呈藍灰色的身影在其中活動。

巨魔，冰原上常見的、再生能力頑強的野蠻種族之一。

不過，這個氏族看起來似乎比貝斯卡爾記憶中的那些雜亂巨魔窩棚要規整、有秩序許多。

更奇特的是，他還看到了一些身材魁梧、身披厚重甲冑的食人魔。

他們裝備精良，而且和巨魔混雜在一起，似乎並非敵對。

食人魔和巨魔和平地待在一起？

這有些古怪。

不止是食人魔，圍牆邊緣和一些工事旁，還有一些跑來跑去、身材矮小的地精？

但這短暫的觀察和疑惑，很快就被自信所淹沒，煙消雲散。

在傳奇白龍的眼中，無論是食人魔、巨魔還是地精，本質上依然只是一群稍微強壯些或靈巧些的低等爬蟲、潛在的奴僕。

正好，可以當做他甦醒後收服的第一批眷屬。

抵達傳奇之後，白龍的耐心少了許多，自信心膨脹了許多。

呼——！

他不再盤旋，雙翼猛地一壓，攜卷著令天地變色的狂風，轟然降臨在巨魔氏族聚居地的正上空，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了下方的建築與生靈。

“跪伏，獻上你們的忠誠，或者，化為冰塵，在這片土地上徹底消失。”

“從此刻起，這片冰原，以及其上生存的一切，皆歸於霜寒之災·貝斯卡爾統御！”

說完，他已預想好了接下來的場景。

那些巨魔與食人魔會在自己面前，恐懼得渾身顫抖，最終匍匐在地，宣誓效忠。

但結果，卻完全出乎了這頭白龍的預料。

幾個最強壯的、身披重甲的食人魔晃了晃身體。

他們面面相覷，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其中一位看似頭目的傢伙竟然上前一步，毫無懼色地仰起頭。

他甕聲甕氣地大聲說道：“嘿！天空中的大白蜥蜴，聽好了！”

“我們已經有主了！隸屬於偉大的伊格納斯皇帝，他是至高無上的北境之主！這片土地，是奧拉王國的領土！”

面對傳奇白龍，這個食人魔頭目非但沒有畏懼，臉上反而露出一種混雜著自豪與好戰的神色，揮了揮手中巨大的釘頭錘。

“為了陛下的無上榮耀！為了成為不朽的英魂！”

“你想要與我們奧拉王國為敵嗎？哈哈，愚蠢的白鱗爬蟲，來吧！讓我看看傳奇白龍的骨頭有多硬！”

隨著他的吼叫，旁邊幾個食人魔和甚至一些巨魔也跟著咆哮起來，對著天空中的白色巨龍發出挑釁的吼聲。

他們眼中燃燒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戰意，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

而這匪夷所思的勇氣與忠誠，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奧拉王國長期推行的思想啟蒙與忠誠教育。

忠於皇帝，為王國與皇帝戰死者。

他們的靈魂將得接引，飛昇英靈殿，享受永恆而美好的生命，獲得無盡榮耀。

起初，這只是王國為了凝聚人心而進行的一種象徵性的思想灌輸與美好許諾。

但如今，奧拉王國境內真的有了英靈殿，近期也圍繞著英靈殿加劇了這類思想的擴散傳遞，成為許多戰士深信不疑的信念支柱。

天空中，白龍貝斯卡爾的目光微微眯起。

他活的長久，沒有被直接激怒而下殺手，反而思考了起來。

太奇怪了……這些低等爬蟲的反應，和他預想的截然不同。

沒有恐慌潰散，沒有跪地求饒，反而進行對抗，並且口稱“皇帝”、“王國”。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野蠻部落該有的表現。

“奧拉王國？伊格納斯皇帝？”貝斯卡爾心中迅速權衡，“我沉睡期間，這片土地上似乎誕生了一個未曾預料到的力量……不能貿然屠殺，或許應該先搞清楚狀況。”

他巨大的頭顱低垂，目光掃過下方嚴陣以待的聚集地。

“先搞清楚他們口中的奧拉王國和那個所謂的伊格納斯皇帝，究竟是什麼情況。”

白龍貝斯卡爾心念電轉，暫時收斂了直接毀滅的意圖，但龍威不減。

他振動雙翼，緩緩降低了高度，準備審問情況。

而就在這不引人注意的聚集地邊緣位置，一個矮小的地精術士眨了眨眼睛。

一隻精巧的鍊金義眼，此刻正將天空中白龍降臨的完整景象，以及下方聚集地戰士的反應，一絲不苟地記錄了下來，並透過內建的隱秘法陣，實時傳向遠方的龍牙要塞。

另一邊，塞爾荒野。

赤焰王城，一間看似普通的旅館房間內。

亞倫·列維博格，這位來自瑞波斯王國的資深外交官，在將紅鐵龍皇帝的要求轉述回國內之後，並沒有等到約定的三日之期，幾乎僅僅在一天之後，他就收到了來自瑞波斯王國的緊急傳訊。

結果，讓他的一顆心沉了下去。

“王國高層經過緊急磋商，最終決議，我們不能答應奧拉王國提出的要求。”

“高等靈質結晶，一顆也不能給。”

在亞倫面前，微微懸浮的傳訊魔法道具裡，傳來了國內同僚熟悉而嚴肅的聲音。

這個結果是亞倫未曾預料到的，甚至感到有些荒謬。

“為什麼？”亞倫忍不住追問道，儘管他深知外交官不應過多質疑上級決定。

“高等靈質結晶雖然確實是稀有物資，但據我所知，它的應用範圍相當狹隘，並非不可替代的戰略資源。”

“為何不能用它來換取奧拉王國，或者說紅鐵龍皇帝的善意與支援？”

“這個代價，我認為是完全值得的。”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認真：“在我親身直面那位紅鐵龍皇帝之後，我愈發深刻地感受到這頭巨龍的深沉與強大。”

“他本身的存在，比那些關於他的傳言與故事，還要更加深不可測。”

“奧拉王國本身底蘊尚淺，建立時間短暫，組織結構或許粗糙，但只要有紅鐵龍皇帝坐鎮，情況就截然不同，以這個王國的發展潛能與威脅程度，絕對值得我們投入資源進行拉攏，至少不能將其推向對立面。”

抵達奧拉王國之前，亞倫對於這個由怪物統治的新興王國沒有太多重視。

但那次覲見之後，他的想法徹底改變了。

這絕非一個可以隨意忽視的野蠻國度。

“亞倫，我理解你的判斷和擔憂。”

傳訊道具裡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高層的命令很堅決，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亞倫沉默了。

他知道，這個回覆不僅僅意味著瑞波斯王國將不再爭取奧拉王國作為盟友或中立者，甚至可以說，王國決策層已經準備將奧拉王國，或者說將紅鐵龍皇帝，明確列為潛在的敵對陣營，徹底放棄了緩和與拉攏關係的機會。

但，這是為什麼？

亞倫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明面上看，奧拉王國與洛瑟恩走得的確很近，雙方在許多層面都有合作，正處於某種蜜月期。

但是！

對於一個由巨龍統治的怪物王國而言，要說那位巨龍皇帝會多麼信任洛瑟恩的人類貴族，亞倫認為這可能性極低。

反之亦然。

洛瑟恩王國也不可能毫無保留地去信任一個以巨龍意志為準繩的怪物國度。

亞倫憑藉多年的外交經驗看得出，那位紅鐵龍皇帝本質上是一位極度冷靜、注重實際的實用主義者與利益追逐者。

只要瑞波斯王國願意付出實打實的利益，持之以恆地展現誠意，必然能有所成效。

即便不能完全將奧拉王國拉向己方陣營，但至少，有很大機率能讓它保持中立，在洛瑟恩與瑞波斯未來的潛在衝突中，不至於完全倒向洛瑟恩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