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爾荒野,溪木鎮。
在經歷了一段最初膽戰心驚、度日如年的封控期後,被限制在小鎮內的商人、冒險者以及普通居民們,驚訝地發現緊繃的神經竟逐漸鬆弛了下來。
他們愕然地意識到,駐紮於此的怪物們,其行為作風與傳聞中那種混亂嗜血的形象截然不同。
它們的外表或許依舊猙獰可怖,爪牙依然閃爍著寒光。
然而,它們卻同時恪守著一種無形的、卻又無比森嚴的秩序,主動收斂起了尖牙與利爪。
只要嚴格遵守熔鐵部落頒佈的法令,不主動衝突,這些守衛便如同沉默雕塑,不會施加無端傷害。
當然,這並非軟弱。
鎮民們也曾在廣場或絞架旁,目睹過怪物兇殘暴戾的一面。
凡膽敢破壞鐵律者——盜竊、私鬥致死、襲擊守衛——都會引來雷霆萬鈞的懲罰。
依據罪行輕重,其形式包括但不限於:當眾承受浸鹽皮鞭的殘酷鞭撻;斬斷手臂肢體;無情吊死示眾;或是對頻繁觸犯規矩者直接斬首……
更令人們感到意外的是。
熔鐵部落非但沒有破壞或摧殘溪木鎮,反而在實施嚴格管控的同時,開始著手對小鎮進行大規模的擴建和改造。
它們甚至動用了工業級別的鍊金魔像!這些龐大的構裝體不知疲倦地夯實土地、鋪設道路、修築加固圍牆。
更令人咋舌的是,怪物們竟然還貼出了招募告示,以相當公道的報酬,公開招募冒險者和勞力參與領地建設,此外還有一些五花八門的特殊任務。
比如:
【替綠龍路德維奇閣下保養龍鱗、打磨修剪腳爪】
——完成者將獲得綠龍催生的麻痺果實。
起初,恐慌餘韻仍存,但困守終非長久之計。
幾個膽大或囊中羞澀的冒險者應聘了建設任務。
他們抱著必死決心幹活,結果……在兢兢業業完成後,竟真的很快、分毫不差地拿到了契約承諾的報酬!
負責統計工時、核驗質量併發放報酬的是眼神精明、動作麻利的地精。
這些小個子生物素以狡詐貪婪聞名,然而這次卻無絲毫慣常的虛與委蛇、拖延剋扣,反而乾脆利落得令人驚詫。
冒險者們事後反覆檢查,竟未發現任何剋扣欺詐。
口口相傳的力量是巨大的,眼見首批吃螃蟹者不僅安然無恙還賺得盆滿缽滿,更多人內心的疑慮與恐懼被對財富的渴望壓倒,懷著複雜心情投身於這座荒野小鎮的重建大潮。
時光如溪流般悄然淌過。
溪木鎮幾乎一天一個樣,一月之後,此地規模已擴充數倍。
鱗次櫛比的新房取代了破敗棚屋,寬敞乾淨的石板街道四通八達。
更關鍵的是,得益於熔鐵部落嚴苛卻有效的治理,治安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曾經街頭巷尾動輒拔刀相向、流血死人的惡性衝突,被牢牢壓制在了肢體摩擦與小打小鬧的程度。
秩序,這種在荒野邊緣奢侈品般的存在,竟隨著怪物的到來而降臨溪木鎮。
就在小鎮發展如火如荼、蒸蒸日上之時,綠龍路德維希正式宣佈:對溪木鎮的封控解除!
當人們聚集到原先被重兵把守、堅不可摧的出口時。
只見身強力壯、散發著壓迫感的食人魔守衛依舊立於門口兩側,但它們的站姿卻鬆鬆垮垮,不復往日的肅殺緊繃,儼然是一副“愛走不走,你隨意”的架勢。
當第一個膽大之人顫巍巍地嘗試邁出小鎮,並且驚喜地發現並沒有招致任何追擊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嘗試離開。
然而,他們的離開大多隻是暫時的。
往往在外面溜達一圈,呼吸了幾口自由的空氣後,便又不約而同地返回了小鎮。
真正選擇就此逃離溪木鎮的,只是極少數。
經過這一個月的朝夕相處,鎮民們早已看清這些怪物雖貌兇卻守序,並不會濫殺無辜,心中的恐懼已然煙消雲散。
況且,有這些強大的怪物維持秩序,並抵禦周邊荒野中游蕩的兇獸魔物,溪木鎮的安全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保障!
敢在這種法外之地討生活的人,本就是些膽大包天或是走投無路的傢伙。
當初溪木鎮破敗落後、條件艱苦時他們都待得住,如今這座小鎮在他們的親手參與下變得日益繁榮、安全舒適,反而要離開?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而且,變化的不僅僅是溪木鎮。
沿著鱗土裂道向兩側延伸,無論是幽深的密林還是險峻的裂谷,都佈滿了熔鐵部落設立的巡邏崗哨。
那些習慣於破壞和襲擊的兇獸魔物,被一一驅逐或獵殺,整條商道的安全係數大大提升。
再加上熔鐵部落二十多年前在此地積累下的名聲再度傳開。
聽說此地重歸熔鐵部落掌控後,往來的商團數量不減反增,比艾伯特家族統治時期更加熱鬧繁華。
途徑此地在此休整,甚至打算留下來尋找商機的人,也越來越多。
因此。
當天氣轉晴,燦爛的陽光毫無保留地灑落大地之時。
當鮮花騎士夏爾·海因斯孤身一人,風塵僕僕地抵達溪木鎮,踏上由平整磚石鋪設的寬敞道路之時。
映入他眼簾的景象,與他腦海中預設的、被怪物蹂躪奴役的悲慘畫面截然不同。
他看到的是街道整潔、房屋簇新、人流井然、商鋪林立的欣欣向榮。
鼎沸的人聲、鐵匠鋪鐺鐺的打鐵聲、商販的叫賣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生機勃勃的活力。
恍惚之間,這位年輕俊美的騎士幾乎以為自己正身處聯邦某個繁榮安定的文明小鎮,而非危機四伏、弱肉強食的塞爾荒野腹地。
預期的殘酷現實與眼前的勃勃生機形成了巨大落差,讓他一時怔在原地。
“人類,嘶……別傻愣愣地站在路中間擋道。”
一名腰佩彎刀、瞳孔豎立的蛇人守衛語氣冰冷地提醒道,分叉的蛇信輕微吐息。
“抱歉,非常抱歉。”夏爾回過神來,趕忙側身讓開道路。
當他注意到這名蛇人守衛是一位身姿矯健、面容帶著異域風情的雌性時,騎士本能中的風度與熱情瞬間被點燃。
“美麗的蛇人女士,感謝您善意的提醒。”
他優雅地行了一個冒險者常用的禮節,隨即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苦惱神色。
“我初來乍到,對這裡完全陌生,彷彿迷失了方向,不知能否有幸請您為我指引前路?”
蛇女守衛問道:“你要去哪兒?”
“女士。”夏爾露出他那標誌性的、足以讓許多少女臉紅的陽光笑容,右手如同變戲法般優雅地一翻,一支嬌豔欲滴的紅玫瑰已然出現在指尖。
“我渴望前往的終點,是您的心裡。”
此刻他雖然只是一身普通冒險者的裝扮,但那張俊美的面容卻難以完全遮掩。
蛇女守衛仔細地、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靈活的尾巴尖倏然探出,捲走了那支玫瑰。
緊接著,她毫無徵兆地猛地扭腰探身,冰涼細膩的臉頰幾乎貼到夏爾面前。
“嘶嘶——”
她吐出分叉的長舌,以一種極富挑逗又野性十足的姿態,輕輕舔過騎士的臉頰,然後對著瞬間僵直、目瞪口呆的夏爾說道:“人類,你是想和我交配?”
“沒問題,我也正想嚐嚐人類的滋味是什麼樣的。”
“誤、誤會!天大的誤會!”
鮮花騎士萬萬沒料到對方的回應如此直接狂野,臉頰上那溼滑冰涼的觸感還未消散,他已是面紅耳赤,幾乎是手腳並用地落荒而逃,引來周圍幾名鎮民的低笑聲。
“奇怪的人類。”
蛇女困惑地搖了搖頭,把玩著那支玫瑰,看著騎士狼狽的背影喃喃自語。
“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麼要逃跑呢?真難懂。”
她感覺自己永遠無法理解這些拐彎抹角的人類複雜心思。
另一邊,夏爾在溪木鎮兜兜轉轉,平復了心情後,最終還是走進了鎮上那家最熱鬧的酒館。
他內心的疑惑越來越重。
溪木鎮為何能在怪物的統治下呈現出如此秩序井然、甚至繁榮向上的景象?這與他從米爾斯伯爵那裡聽聞的——怪物兇殘嗜血、屠戮人類、侵佔土地——的說法大相徑庭。
誠然。
鮮花騎士無比感激米爾斯伯爵在自己冒險生涯早期給予的諸多恩惠與支援,因此在接到求助後,他毫不猶豫地放下了手頭的任務,第一時間趕赴這片荒野。
但他雖年輕,卻早已不是初出茅廬、輕易被片面之詞左右的菜鳥冒險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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