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大海和土地!
他抱著陶罐跑回漁棚,陳阿公正在用桐油刷船板。老人眯眼瞅著罐口的刻痕,錐子突然停在帆布上:“七圈螺旋紋……老輩人說,這是‘更路陶罐’的記號,專裝航海時唱的調子。”
他指著罐底模糊的印記,“瞧見沒?這是‘寶船’的款,跟鄭和船隊帶的陶甕一個模子。”
毛巨星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歷史書裡的記載:鄭和下西洋時,船隊曾在南海補給,隨行的樂師可能教過當地漁民音律。
一瞬,老薛感悟到的那種衝擊也是被毛巨星感悟到了。
貝殼化石裡的旋律密碼陳阿公的漁棚裡,掛著一串曬乾的硨磲殼。
毛巨星摸著最大那枚殼上的年輪“阿公,這殼上的刻痕……”
老人眯起眼,用粗糲的手指劃過紋路:“老輩人說,這是‘更路簿’的記號,出海時唱的調子就記在貝殼上。”
更路簿——
這算是一個知識盲區。
上網一搜。
毛巨星才瞭解到那是南海漁民世代相傳的航海圖譜。
他連夜查資料,發現明清時期的更路簿裡,真有用貝殼刻記的旋律片段。
與此同時,這一天他沒有在帶著各種錄音裝置到處亂走。
而是沉迷在百科當中。
第二天,他帶著阿公的硨磲殼去鎮上的文物站,站長指著殼上的刻痕和記憶裡的知識驚歎:“這是宋元時期的漁歌譜式!你看這幾個點,和泉州出土的宋代漁船貝殼譜一模一樣!”
下午,毛巨星跟著阿公出海找“更路簿貝殼”。
木槳划水的“嘩啦”聲,羅盤指標的“咔噠”響,還有阿公隨口哼的短調,全成了他的素材。當船行至七洲列島附近,阿公突然停槳:“這裡是老航道,當年鄭和船隊路過時,船上的樂師還教過我們唱‘開洋調’。”
毛巨星把麥克風沉入水中,耳機裡傳來奇特的共鳴——那是海底礁石縫隙裡的回聲,混著某種金屬撞擊聲,像極了紀錄片裡復原的明代船舷鐘響。
夜裡,他在漁棚的煤油燈下研究硨磲殼上的刻痕。阿公遞來碗海螺湯,碗沿沾著細沙:“我爹說,這調子要對著潮水唱,漲潮時唱高音,退潮時唱低音,跟大海的呼吸一個節奏。”
毛巨星大腦哄的一下。
此刻這貝殼上的每道刻痕,不正是漁民們踩著潮汐節奏刻下的心跳嗎?
這就是民族,每個地方雖然身處不同的地方,咱們都能孕育出自己的文化,自己的歷史。
而這就是最牛逼的的!!
晚上,毛巨星拿出吉他,試著把把收集來的聲音翻譯成和絃。
隨後從箱底翻出一本用油布包著的舊書,裡面夾著張泛黃的紙,上面用毛筆寫著工尺譜。
那是他今天換來的。
毛巨星對比著硨磲殼上的刻痕,發現兩者的旋律走向驚人地一致,只是記譜方式從貝殼刻痕變成了筆墨文字。
又是一天,毛巨星在海灘遇見一群玩貝殼的孩子。他們用海螺、扇貝殼和碎珊瑚敲出亂七八糟的節奏,笑聲混著海浪聲。
毛巨星感覺很美,索性錄起了娃娃們的喧鬧。
“哥哥,用這個敲!”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遞給他一枚虎斑貝,貝殼相撞的“咔嗒”聲清脆如編磬。毛巨星忽然有了靈感——他讓孩子們圍成圈,用不同貝殼敲出高低音,自己則用稻葉颳著吉他弦伴奏。
當這段“貝殼交響曲”錄進錄音筆時,毛巨星聽見阿婆在不遠處喊:“後生仔,快來聽老林公唱古歌!”
老林公是村裡最年長的漁民,據說會唱失傳的“古曲”。
聞言,毛巨星也是連忙拿著裝置往這跑。
老人坐在椰樹下,手裡拿著枚穿孔的古錢,用線串著晃出“叮叮”聲。
同時用方言唱著:“海茫茫,船兒晃,阿妹織網等郎歸……”那旋律蒼涼婉轉,尾音上挑時,聽得毛巨星欲罷不能。
毛巨星突然想起老薛說的:“我們玩的也許幾千年前就有人玩了”的話。
又是晚上,他把老林公的歌聲和硨磲殼譜、孩子們的貝殼聲放在一起聽,發現三者的旋律骨幹驚人地相似——只是老林公的版本多了歲月的滄桑,硨磲譜透著宋元的古樸。
而孩子們的敲擊則充滿新生的活力。他拿出手機給老薛發語音,背景音裡是海浪和老林公的歌聲。
“哥,我好像弄懂你說的事兒了!!”
...
夜裡,他坐在礁石上除錯編曲。把海浪聲做成貝斯的滑音,用織網聲當鍵盤的琶音,再把孩子們敲鐵桶的聲音切成鼓點。當稻葉刮弦的“滋滋”聲響起時,旁邊礁石洞裡傳來螃蟹爬行的“沙沙”聲,竟完美地卡上了節奏。
毛巨星望著遠處漁火,突然覺得,大海和土地其實是同一種心跳——一個用浪濤寫旋律,一個用泥土做和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