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崩潰只在一瞬間

吳阿姨的嗓門很大，剛一走近生活區，便大著嗓門吆喝了起來。

“張小偉！誰讓你出來的？”

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子，大概視力上有些障礙，扶著牆邊的導引繩慢慢向陽光溫暖處挪動著。

“吳媽媽，我就出來走一會兒，再說了，屋裡實在太熱……”張小偉循著聲音轉頭解釋道，臉上的笑容很是陽光。

“這孩子天生的視力缺陷，心臟也不好，剛接受了心臟手術。”吳阿姨跟身後的兄弟兩個解釋道。

正說著，又有兩個智力不全的孩子吼了起來。

“你們兩個，怎麼又吵起來啦？”嗓門雖大，卻透著滿滿的關愛之意。

兩個孩子倒也不怎麼怕她，雖然說話不怎麼利索，卻還是努力爭辯著，貌似二人澆花的時候，對方搶了另一個桶裡的水……

“這些皮孩子，就不能跟他們好聲好氣地講道理！”吳阿姨氣咻咻道。

正生氣呢，扭頭又看見一大堆孩子擠在一起，也不顧頭頂的烈日耀陽，頂著一頭的汗在說笑……

“都不怕曬禿嚕皮了嘛？趕緊都給我換個窩，去那陰涼處待著！”

“吳媽媽，不要緊的，太陽很快就自己轉過去了啊……”幾個孩子似乎很是留戀這難得的陽光，哪怕會被曬禿嚕了皮……

“都是些不省心的！”吳阿姨一邊嘟囔著，一邊抱著手裡的一堆乾淨衣物，走進了一間寢室。

“……”

寢室雖然窗明几亮的，卻是真的很熱。

天花板上，一個老舊的吊扇慢悠悠地轉著……

“有些孩子的身體狀況特殊，不能吹涼風。”見著巫君寶的目光落在那老舊的吊扇上，吳阿姨一邊忙著給孩子們鋪設床鋪，收拾衣物，一邊笑著解釋道。

或許，更多的原因是，院裡的經費不足吧……

“也不能所有的孩子都是這種特殊情況吧？”崔文泰輕聲問了一句，“剛才好幾個孩子都嚷嚷著屋裡熱……”

吳阿姨手上的動作頓了下，笑道：“你們真要有心捐助的話，倒不如給孩子們多捐點兒醫療費，好多孩子的病情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吳阿姨的話說得很是直接，看來一些孩子的病情真得令人堪憂……

說話的工夫，吳阿姨已經忙完了手頭的活兒，隨即又轉去了隔壁。

隔壁這間寢室裡，依舊是五張床位，靠門的床鋪據說是陪護阿姨的，另外四張床是孩子們的，而且此時四個孩子都乖乖躺在床上……

四個孩子大約都在五六歲左右，與其說是乖乖的，其實是因為無法發聲，只是靜默地躺在那裡……

巫君寶只看了一眼，便心情複雜地扭過了頭去。

五官極度的不協調，甚至有一種可怖的猙獰感，四肢佝僂成明顯的畸形，再加上一身蒼白又鬆弛的面板……

“……”

“這幾個可憐的，都是唐氏綜合徵……”寢室裡自帶一個小小的衛生間，吳阿姨打來一盆清水，將毛巾打溼了後，來到其中一個孩子的床前，一邊為他輕輕擦拭著身體，一邊解釋道，“這些孩子翻身都困難，大熱的天兒，躺得時間長了的話，很容易生褥瘡……”

每清理完一個孩子後，再給他仔細撲上一層爽身粉，最後再小心翼翼地幫他們換上一個最為舒適的睡姿……

然後就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終於等到將四個孩子全部護理完畢後，吳阿姨這才起身藉著伸腰的工夫，長舒一口氣……

四個孩子從始至終，並無一絲動靜，甚至面部表情都沒有絲毫波瀾，只是那一雙雙仍是清澈的大眼睛，隨著吳阿姨的身形轉動而轉動，彷彿在努力、在拼命地，想要將眼前的這位媽媽銘刻在內心最深處……

“……”

端著剛換下來的床單，吳阿姨衝著他二人勉強笑了笑，當先出了門去。

再次回到之前的那間寢室，方才還手腳麻利，步履輕快的吳阿姨，一瞬間像是忽然洩了氣一般，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徹底垮了下來！

“我代這些可憐的孩子們，感謝你們的無私捐助！”吳阿姨的語速很快，快到根本不給對方任何接話的機會，快到她有些語無倫次，“但是我不想知道你們的名字！這會讓我有一種深深的歉疚感，甚至是負罪感！你們願意捐錢捐物，我們都很感激！可是一旦知道了你們的名字，對我來說，那都是一筆一筆，有名有姓的債務！可就算是這樣，就算是心裡已經負債累累了，我還是想要懇求你們一回，力所能及的話，還是幫幫這些可憐的孩子吧！很多孩子幾乎都活不過十幾二十歲，我就想著能夠讓他們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不再有那麼多的痛苦，讓他們走得開心一點兒……”

話到最後，吳阿姨終於崩潰了，轉身撲倒在一張床鋪上，把頭死死地埋在被褥裡，嚎啕大哭起來……

“……”

巫君寶拉著崔文泰默默出了寢室。

外面的陽光似乎不再那麼灼熱，反而有些溫暖。

幾個有著視力障礙的孩子，似乎很是享受這份溫暖的陽光沐浴在身上的感覺。

“小偉哥，你也坐下來啊！”

“我不坐，吳阿姨今天剛給我換的新褲子，弄髒了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