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潼關破

崇禎十七年（1644年）。

七月二十七日。

巳時三刻。

此刻的潼關正在遭受猛烈的進攻，那一個個身披甲冑的建奴甲兵宛如一條條鬣狗，正在撕咬著潼關這座天塹。

他們前赴後繼，不懼生死，對身旁的慘叫聲、痛呼聲充耳不聞，遇矢石而不避，只是一個勁的往前衝，往上爬。

此刻的他們，眼中只有那頭頂的城牆，只要登上那城牆，站穩腳跟，攻破潼關，那榮華富貴將享之不盡。

所謂富貴就在腳下，就等著他們上前去取。

只是他們所取的富貴，乃是他人兜裡的財富，所以自然不會這麼輕鬆。

只見，在那潼關城牆上。

一隊隊士兵來回奔走，奮力搏殺，有的朝下面拋射箭矢和滾木壘石，有的潑金汁打火銃，還有的抬起佛郎機炮朝著城下的盾車轟擊。

戰況極其慘烈。

一時之間，建奴一方損失慘重。

當然，大順軍一方也不好受。

建奴射出的箭矢彷彿長了眼睛，不僅命中率高，殺傷力還強，但凡被射中，不是死亡，就是重傷。

同時，建奴一方的烏真超哈槍法也是比較準的，一時間也給大順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就這樣，漸漸的，開始有建奴甲兵登上城牆，他們站穩腳跟，等待自己的同伴上來，隨後開始朝外衝擊，打算爭取足夠多的空間，讓足夠多的人上來。

“英郡王，上去了，讓督戰隊壓上去吧。”

阿巴泰見到這一幕，一臉急切的開口說道。

多羅英郡王，也就是阿濟格自然也察覺到這一點，他看向那潼關之上的滿洲兒郎，此刻那些人正在奮力搏殺。

在下面，不斷的有滿洲兒郎往上爬，雖然他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表情，但他知道，那些人一定很激動。

然而，此刻的他，內心卻是異常平靜。

之所以這樣，一來是因為他是三軍主帥，在沒有真正打下潼關之前，他是不能掉以輕心的。

畢竟巨大的情緒波動，很有可能會影響他的判斷。

二來是因為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攻上城牆，所以也沒什麼好激動的，除非他們能在這潼關城頭站穩腳跟，那時興許他的情緒才會有些許波動。

拿著望遠鏡，看清楚了城牆上的情況，阿濟格這才下令。

“傳令督戰隊，帶領五百包衣阿哈跟上去，務必在城牆上站穩腳跟。”

“是。”

傳令兵打馬而出，傳達命令去了。

見到傳令兵離開，阿濟格看向一旁的阿巴泰，開口說道：“阿巴泰，我命你率領本部兵馬緊跟其後，如果督戰隊站穩腳跟，你的人要立刻跟上。”

只是他的命令剛下達，就聽他身邊的護軍巴牙喇指著城牆開口說道：“主子，不好了，城牆上的人要被殺散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將目光投向那潼關城頭。

只見，在潼關城頭，一群身披甲冑的順軍精銳正在壓縮建奴甲兵的活動空間，不斷的有賤奴甲兵被殺，那活動空間也在不斷的被壓縮。

很快，那潼關城頭的建奴甲兵要麼被殺，要麼離開城頭。

而隨著這裡的潰敗，其他地方的建奴也是紛紛後撤。

看著那久攻不克的潼關天塹，看著那一個個倒地不起的滿洲兒郎，看著那潼關腳下層層疊疊的屍體，看著那驚慌後撤的滿洲兒郎，阿濟格緊了緊手中的順刀，最終還是選擇了鳴金收兵。

“傳令，一眾將校進帳議事。”

說完，阿濟格也不理會其他人，徑直朝中軍大帳走去。

他身旁一眾將校聽聞，緊隨其後。

同時，傳令兵也是傳令給其他將校去了。

阿克敦也在其中。

“我打算撤兵了，你們回去收拾一下，午後大軍後撤十里。”

阿濟格掃視了一下帳中諸將，最終做出了決定。

然而，聽聞這話，帳中一眾將校面面相覷，大部分將校是同意的，畢竟這潼關實在是太難打了，再打下去也是白白送命，滿洲就這點人，可以說是死一個少一個。

不過也有一部分將校眉頭微皺，顯然不是很想撤軍。

特別是阿巴泰，他來這裡沒有幾天，對方竟然就想撤軍，不過他也沒有說什麼，畢竟這幾天下來，他也清楚了這潼關的難打，只是心裡有點不服氣罷了。

然而，就在眾人以為，這件事就這樣定了的時候，一人站了出來。

“英郡王，末將請命攻打潼關，如若不下潼關，末將願提頭來見。”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甲喇章京阿克敦。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一臉懵逼的看著阿克敦，他們沒想到，竟然還有人這麼勇，攻打潼關這樣的天塹，竟然也敢下軍令狀。

阿濟格更是眉頭緊皺。

對方的勇氣他非常佩服，但是對方無視他的命令讓他非常不悅。

“你叫什麼名字？”

阿濟格問道。

阿克敦原來是皇太極的人，後面跟著固山額真葉臣，雖然是護軍巴牙喇，但還不配讓阿濟格這個郡王認識他。

就算他如今這個甲喇章京的身份，如果不是特殊情況，對方也不會去認識他這麼一個小小的甲喇章京。

“末將阿克敦，原固山額真葉臣帳下護軍巴牙喇，得睿親王賞識，授我正黃旗甲喇章京一職，手下有甲兵七百二十七名。”

阿克敦直接自我介紹道。

順便把自己的情況也介紹了一下。

聽聞這話，帳中一眾將校面面相覷。

阿濟格審視對方良久，他一時之間也不清楚對方是不是他弟弟多爾袞的人。

而見阿濟格似乎沒有答應的打算，阿克敦再度開口說道：“英郡王，末將請戰，還請英郡王應允。”

“呵呵…你這麼執著，我倒好奇了，你究竟為什麼一定要攻打這潼關？”阿濟格眉頭微皺，他的確好奇對方為什麼這麼做。

攻打潼關，僅憑七百多人，就算再給他幾千包衣阿哈，都不一定能打下來，所以對方這樣做完全就是送死。

而聽了阿濟格的話，阿克敦面色不改，開口說道：“回英郡王話，睿親王對我有恩，他說要打下潼關，我必須打下這潼關，否則我寧願戰死。”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是肅然起敬。

阿濟格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了很多。

“潼關乃是天塹，就憑你這點人根本打不下來，你放心，睿親王那邊我會去說……。”

然而，阿濟格話沒說完，就聽阿克敦直接打斷道：

“英郡王，哪裡來的天塹，不過是一座堅固一點的關隘罷了，我滿洲兒郎如果連一座關隘都打不下，那談何入主這漢人的北國江山。

末將認為只要在城牆上站穩腳跟，那攻破潼關就不是問題，末將請戰，如若末將在城頭站穩腳跟，還請英郡王下令全軍攻城，如若末將戰死，那英郡王自可帶兵離開就是。”

聽著阿克敦這決絕的話語，看著對方那決絕的表情，阿濟格一陣頭疼，說實話，他不想再有滿洲兒郎死在這潼關上了，但是阿克敦這態度又讓他不得不重視。

而且對方說的話很有道理，如果一個潼關都打不下，那談何入主漢人這北國江山？

“給我一個理由，你憑什麼覺得你能在城頭站穩腳跟，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說服我的理由，那我絕對不會讓七百滿洲兒郎陪你瘋狂。”

阿濟格一臉嚴肅的開口說道。

阿克敦聽聞，遲疑一下，這個理由他並沒有想好，不過下一秒，他想到了什麼，於是脫口而出道：“我一拳撩倒了韓岱，這個算嗎？”

這話一出，整座大帳落針可聞。

“你是說睿親王的護軍統領韓岱？”有人站出來，一臉難以置信的問道。

“沒錯，不然你以為我這個甲喇章京是怎麼來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不再言語。

…………

就這樣。

半個時辰過去。

“碰碰碰…。”

大炮的轟鳴聲在潼關外響起，一顆顆實心彈被推向高空，然後重重的砸在城牆上、垛口上、人身上。

一輪，兩輪，三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