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頭頂的直管熒光燈正在嗡嗡低鳴。這是突然安靜下來的空間裡唯一的背景音。
路明非聽完了那個看似簡短的回答後,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有些發怔地看了零超過一秒。
他忽然笑起來。
儘管,零那線條精緻得如同用冰塊精心雕琢打磨而成的臉上,依舊沒有波動,語氣更是平直得用尺子理過一般沒有絲毫起伏。
甚至在【情緒感知】之下,反饋到路明非這裡的也還是古井無波。
但有些事,是不需要透過這些外在因素或詞條輔助,就能單純透過邏輯推導得出結論的——
明明只需要回答“不是”這兩個字,就能應對他關於“大學生”的質疑,她卻偏偏要強調“十七歲”“沒跳級”……
路明非敏銳地意識到這微妙變化之後的含義——她介意了!這不就是介意自己可能把她想“老”了,所以專門解釋,刻意強調她的年齡和學籍狀態嗎?
路明非忽然覺得,自己以前看過的那麼多動漫漫畫,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的。
果然啊,無論是什麼型別的女生,無論表面看起來多麼超凡脫俗,冷若冰霜……年齡這個話題,永遠是觸碰不得的敏感地帶!
路明非的笑,正是源於這一瞬間的恍然大悟——他很確定,零剛剛絕對有了情緒上的起伏波動。
那種屬於人類,而非機器人的情緒。
只是這種情緒太過於微弱,以至於連【情緒感知】都無法感知到……大概?路明非想起一句不知道在哪裡聽過的話:世界上沒有完美無缺的人,只會有毫無瑕疵的雕像。
冰冷而完美的雕像固然令人敬畏,甚至讚歎,但人怎麼可能對一尊毫無瑕疵和溫度的雕像產生真正的親近感呢?
那感覺,如同隔著一層永遠無法打破的玻璃。
但現在,因為剛才零的那兩句話,路明非覺得,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尊完美無瑕,散發著寒氣的冰雕表面,極其細微地咔嚓一聲,裂開了一道頭髮絲般的縫隙。
透過這道細微到幾乎可以忽略的縫隙,零——這個冰山女王一樣的存在,她那屬於“人”的真實一角,出現在路明非的眼前。
“還怪可愛的,有點反差萌吶……”
這個念頭如同氣泡一樣自然而然地從路明非心底最深處冒了出來,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軟。
與此同時,一股強烈的好奇心再度湧現,像小貓的爪子一樣撓著他的心。
要是自己真不知死活地把這話說出來,眼前的零,也不知會是什麼反應?那萬年冰山凝結雕塑而成的臉,是會瞬間凍結成更厚的堅冰,還是會沿著那剛剛出現的一點縫隙,裂開,成為更大的破綻,比如——少女的羞惱?
“光是想想,都覺得很作死啊……很刺激!”
路明非心想著,猶豫著……最終,他的理智,或者說求生欲,還是佔據了上風,打消了這個念頭。
才被日程計劃表電過沒多久,他正處於“老實”狀態,暫時還不敢作死。
“而且人家女孩子也要面子的嘛,尤其是零這樣的。惹不起,惹不起……”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黑板上方,正中央懸掛著的那枚老式圓形掛鐘,那根紅色的細長秒針,不知疲倦地蹦躂著,終於跑完了它這一圈的旅程,落在了數字“12”的位置。
緊接著,那根稍短的黑色分針,也隨之精準地壓在數字“6”正下方那道細小的刻度線上。
【警告,已到[吃早餐]計劃時間……】
“走,乾飯去。等回來之後,今天就死磕它了。”
路明非將已被他列為“今日宿敵”的《高等數學》放下,心情愉悅地站起身,頗有種豪邁氣勢地招呼道,“今天我請客!”
這豪邁其實是有點沒道理的——所謂的請客,只是去校門口的早餐店吃包子啃油條喝豆漿罷了,兩人吃到撐也花不了多少。
以零的身家,那點錢翻個幾倍,大概也抵不了一天的利息。
但路明非卻完全不擔心零覺得自己摳。
儘管只是短短相處了兩天,他卻覺得自己對零的熟悉程度已超過了不少相處兩年的同班同學。
說起這事,路明非心裡有一個堪稱“大逆不道”的想法——他總覺得,如果以某些核心特徵來論的話,零簡直就像是……“女版楚子航”!尤其是在冰山面癱這方面,零甚至還是加強版!
畢竟楚子航還被他的爛話“破防”過,曾有些無奈或無語的表情。
可零?她的冰層厚度與強度簡直堪比西伯利亞凍土,迄今為止,路明非的所有爛話攻擊都沒有撼動過分毫。
除了這最為顯著的特點,其他方面也很是奇妙地對上了——都很有錢,說話都缺乏正常人的語氣波動,總是淡淡的……
而最為關鍵的是,無論自己向他們提出什麼要求,只要不是太離譜的,似乎都能得到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