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路明非明智地轉移話題——打不過當然得換陣地！
“零，我記得你早上說有兩本書更適合我學高數……是《數學分析》和《微積分學教程》？”
“沒錯。”
零轉身向樓梯走去，“我放在你房間的書桌上了，《高等數學》可以扔掉，沒必要接著看。”
“哦……”
路明非邁步向前，想跟著上樓梯。
他忽地微微一頓，想到等會開門，開燈之後，會見到對窗的柳淼淼。
柳淼淼應該是不會認不出來他的，但如此大的變化，是不是解釋一下為好？可隔著十幾米，就算擔著擾民的風險隔街喊話，可能被另一家菜農找上門來要殺豬先不提，要是解釋時間長了，還有被電擊的危險……
路明非忽地拍拍腦袋。他反應過來了——這都什麼年代了？
資訊化時代！於是他掏出手機，這七天以來第一次登上qq。
大堆的訊息閃動著，絕大部分來自星際遊戲群加的好友，大概是奇怪“星際爭霸·永遠的王”這麼久沒上線是怎麼回事吧？別想啦，你們的王回不來了……
路明非一邊緩慢地走著，一邊快速略過，手指飛快地操作著……他的手忽然一頓。
陳雯雯什麼時候給自己發了訊息？
他眨了眨眼，一看，訊息是六天前的，還是個沒頭沒尾的在嗎……於是也選擇了略過。
終於，他翻到柳淼淼。
……
柳淼淼深吸一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捻著稿紙的邊緣，把那平整的紙角揉得微微發皺，又輕輕撫平。
“沒關係的。”
哪怕只是心想著，聲音依舊小到像是在安撫一隻容易受驚的小鹿。
“不是什麼大事。”
她坐在那昂貴的herman miller aeron座椅裡，手裡拿著那份被她反覆修改，終於有了不少定稿的鋼琴曲譜，眼神沒有焦距地被紙面截住。
“仔細想想，晚上零雖然在他房間，可他們也沒怎麼說話呀……路明非一直在埋頭自習呢。
零隻是坐在他旁邊……嗯，就只是比我坐得離他近那麼一點點而已，而且也就將近兩小時。”
草稿紙邊緣，她悄悄用指尖比劃了一下那“一點點”的距離，彷彿這樣就能說服自己。
“白天在教室，我在前桌，零在同桌……距離更是可以算作一樣！”
這個念頭讓她心裡稍微鬆快了一點。
“而且，真要這麼論起來，蘇曉檣才是平時離得最遠，也最不頻繁和他見面的。她雖然拿到了路明非家裡的鑰匙，但又不可能真的住進去……”
想到“不是墊底的那個”，她甚至有點小小的得意。
思緒像被風吹起的花瓣，輕盈地飄向明天。
“明天就是一起上鋼琴課的日子了。”
她低頭看著懷裡的譜子，指尖輕輕劃過那些音符。
“我的曲子已經完成三分之一啦。到時候就說時間緊，讓他一起，先試試合奏效果……”
光是想象著那個畫面——兩人，少年少女，肩並肩坐在琴凳上，指尖一起在黑白琴鍵上跳躍，音符交織……
她的臉頰就“騰”地一下熱了起來，像被晚霞洇染。
柳淼淼慌忙把臉埋得更低，譜紙也隨之抬起，近到幾乎要貼上，好像這樣就能藏起那抹不聽話的紅暈。
大概是最近全身心地投入到譜曲中，她那被姍姍阿姨評價為“世界頂級”的樂感天賦越發地被啟用了。幾乎是聽見音樂，她就能看見對應的畫面。
甚至，她的想象力也越發地豐富。只是念頭一動，就能看見想要的畫面浮現，還有伴奏，和放電影似的。
就在這時，一束驟然亮起的暖黃色燈光，躍過前院，跳過街道，爬上她的窗臺。最後，輕巧地落在了她低垂的睫毛上。
柳淼淼的心尖跟著那燈光的到來一跳。
她知道，眼角餘光，那個熟悉的角度，那面熟悉的落地窗裡。
路明非回來了。
她手裡正捧著稿紙呢……這真是個再好不過的理由。沉浸於創作之中的人，思緒飄忽，有點小動作再正常不過了，對吧？於是，她裝作無意識地，用穿著柔軟室內襪的腳尖，極輕，極輕地點了一下地面。
身下那張價值不菲的人體工學椅軸承順滑得過分，立刻無聲無息地，帶著一種優雅的慵懶，開始緩緩旋轉起來。
很好，這很“自然”。
她屏著呼吸，視線裝作不經意的，小心翼翼地抬高了一點點，再一點點，終於越過了稿紙的上沿，朝對面那扇亮起的窗戶投去。
她得表現得“不在意”，得顯得她很有“底氣”，一點也不在乎零是不是會一起出現在他房間裡……
可下一秒，她的呼吸停滯了。
路明非。
那燈光下，一手抓著手機，走進房間的，就是路明非沒錯。
哪怕隔著稍有些遠的距離，哪怕簡直像是換了張臉，她還是一眼就將其認了出來。
在心頭揣摩了那麼久的帝王綠，怎麼可能會陌生？往日那又長又亂，簡直如去年還在街頭流行的“殺馬特”一樣的髮型消失不見了，清爽的短髮下，那張臉毫無遮掩地露了出來。
像是被粗糙石皮包裹了太久的美玉，此刻石皮終於完整地剝落，顯露出溫潤剔透的內裡，讓人一眼望去，便再移不開眼。
怎麼會……這麼好看？她怔怔地看著，這時身下座椅那順滑的軸承又成缺點了——哪怕她剛才那下點得極輕，此刻座椅仍然在緩緩地繼續轉動。
視野緩緩挪移，就將要看不見。那種感覺，就像將要失去，心驟然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