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幾乎要忍不住拍手鼓掌喝彩起來。
太精彩了,身為親歷者的他只覺得這情節起承轉合跌宕起伏得好像電影!
是啊,楚師兄何等人物,怎會因為事關重大就亂了分寸?“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說的就是他,即便是天要塌了,楚子航也應該會有條不紊地做好所有該做的事,然後默默去把天扛起來!
“我也很好奇。”
楚子航已經恢復好了,卻沒急著動手。他眉目微垂,手早已握住刀柄。
“你殺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弟弟,‘吃’掉他們,墮落為死侍後,還殺了一個和你完全沒關係的流浪漢……殺人對你不是負擔。”
“對。”
“可你放走了我媽媽,定位器記錄顯示她是在我即將抵達之前坐車離開的,生命體徵正常,並非受到驚嚇或挾持,這樣的話其他阿姨應該也安全了。”
楚子航抬眸,燃燒著的妖異黃金瞳中難免浮現困惑。
“為什麼?”
他都裝定位器了,再裝點其他的自然不成問題。
事實上,楚子航除去暗中裝置大量定位器外,還專門送了媽媽一塊智慧手錶。
那是他請求自己的導師施耐德,拜託裝備部部長監督研製的。
防水防霧,定位、體徵監測、臨時通話等功能一應俱全,還有高續航,只需一週充一次電。
對掌握世界前沿尖端技術的卡塞爾學院而言,研發製作這樣的一塊表自然不成問題。
媽媽很喜歡,在楚子航的要求下哪怕睡覺都不摘,走到哪戴到哪。
實際上哪怕楚子航不這麼要求,媽媽也不會讓這塊表塵封的,畢竟再貴的表哪有兒子專門送的稀罕!名錶最多炫耀一時,其他人說不定還會覺得嫉妒。可要是兒子送的,哪怕是再便宜,其他人也只會羨慕了,怎麼炫耀都不過分。
當然,在他導師施耐德教授強有力的請(威)求(脅)下,裝備部還是在智慧手錶上取消了他們研發產品必備的自爆功能……據說主持研究人員對此很不爽。
“江湖規矩。”
死侍開口道,“禍不及家人。”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唯餘大雨滂沱。
楚子航一時間還以為站在自己對面的是路明非……這什麼溝槽的江湖規矩!
你要有這堅持怎麼還幹殺人犯法的事?有能耐去警察局投案自首啊倒是!
“休息夠了嗎?”
死侍忽地笑起來,猙獰無比的笑。它那眼中的渴望血肉之意都快滿到快要溢位來了,盯著楚子航,垂涎欲滴。
“你的血統……太美妙了,‘吃’了你,我就能成為更高位階的存在!”
楚子航不再說話。
要問的話已經問完,他並不相信這死侍說的理由,畢竟實在是太過荒誕。不過問不出也無所謂,有些事只要結果是好的就行。
剩下的,唯有生死之鬥!
死侍是最先按捺不住的。
墮落程度未深的它還殘餘神智,不僅能說話,甚至還可以佈下陷阱。可墮落就是墮落,那源於血脈的嗜血與暴怒終於控制不住的沸騰。
它猛地撲來,氣勢兇厲,猶如猛獸撲向志在必得的獵物。厚實鱗片等同穿上鋼鐵甲冑,無需其他武器,突出暴起的鋒銳骨刺便已足夠!
楚子航拔刀。
刀光乍現,雨珠在高速掠過的刀鋒前整齊一分為二,速度快到令人髮指。
這是一記精準而樸實無華的斬擊,其難度大概等同於少年宮小學生劍術班的第一堂課。
可就是這簡單的斬擊卻成功將死侍那野獸撲擊的進攻打退了,猛獸也會懼怕受傷,更何況還是足以致命的一擊,而他的攻擊最多將毫無防禦的楚子航重創。
是的,楚子航沒有防禦。
他是個將“進攻就是最好的防禦”這條準則貫徹到底的男人,隱藏在冰山面癱臉下的是石油混合天然氣井,就五個字——
易燃易爆炸!這種以命搏命的打法哪怕是死侍都接受不了。
不是哥們,到底誰是死侍,我感覺你比我還不要命!
要是已經完全墮落的死侍,說不定還能借著楚子航的戰鬥風格以命換傷,將他重創。
但死侍不想死,它還想“吃”掉楚子航獲得進化,不能做到這一點那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還未完全墮落的劣勢體現出來,有神智就能懼怕,能懼怕就會躲避。可面對技巧比它高的楚子航時,一旦躲避就落了下風,只會被乘勝追擊連招到死!
死侍越躲避招架,越是心驚。
楚子航根本沒用過什麼高超的技巧,一招一式盡皆簡單到像是小學生的揮砍,直來直去。
可就是這樣的進攻壓得它喘不過氣來,除去每刀都能精準無比地找到它的破綻以外,還有最重要的原因——
無論速度還是力量,楚子航都不比它差,甚至隱隱超過它!“不,怎麼可能!”
又是一次倉惶間的招架,尖銳骨刺在楚子航手中那柄修長鋒銳的武士刀前齊齊斷裂,就連剛長好沒多久的鱗片也被斬裂,深入鐵青色的血肉,被骨骼堪堪擋住。
死侍退開,巨大的震驚蓋過了本就微弱的痛感,它嘶吼著,似乎不敢置信。
“兩天前你還沒這麼強,我都能重傷你然後再逃走!可現在我已經得到了神的恩賜……你怎麼可能還比我強?”
“神的恩賜?”
楚子航雙眼微眯,內心的一些疑惑終於得到解釋。
這場突如其來,在外界根本觀察不到的暴風驟雨,如此奇異肯定不是什麼極端天氣自然現象,只有可能來自某種他未知的言靈。
這個言靈本不該為眼前的死侍所擁有,因為楚子航見識過它的言靈,是一種倉促間難以察覺的視覺幻術。
第一次遭遇時,猝不及防之下,他中招陷入劣勢,被迫以傷換傷,遭受重創。
但這次幻術顯然升級了,甚至能夠操控手機電話模擬聲音。還有這滂沱大雨……
神的恩賜?如果說是神王奧丁那一切就都合理了,神本就該是萬能的,何況是神王!但奧丁給這個死侍恩賜是要做什麼?雨幕越發厚重了,幾乎足以遮蔽視線。
楚子航忽然意識到不對,如果死侍的神智殘餘智商高到足夠佈下一個陷阱,那又怎會只用普通如野獸的手段來對付自己?
獵人設下陷阱,等待獵物進入後,自然不會赤手空拳去處理垂死掙扎的獵物,他們起碼會帶上一杆裝滿子彈的獵槍!
驟然驚醒之下楚子航發現雨幕變得厚重並非錯覺,它們是被操控的,僅限於楚子航身邊,只是這個過程很慢,慢到在戰鬥中難以察覺。
雨流和雨流之間並排挨著,要組成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圍攏的水籠,將他圍困在內!
一如幾年前。
可楚子航已經不是幾年前的那個懦弱小孩了,現如今他身心盡皆堅硬如鐵!
黃金瞳越發明亮,直至刺破黑暗。楚子航的呼吸驟然加重,心臟如越發急促的鼓點跳動,大量血液被泵往身體各處,隱藏在血液中的力量被喚醒。
獅心會秘術——暴血,釋放獅子之心,臨時提升血統,獲得對身體素質和言靈的全方位增幅!暴血,一度。
無需先前那冗長的準備吟誦,火焰幾乎是瞬間在楚子航身體上升騰而起,劇烈的高溫瞬間將體表乃至周遭一米內的所有雨水汽化!可水蒸氣無法散開,因為雨水之籠已經合圍,驟然遇冷之下它們只能液化為肉眼可見的水汽,旋即又被火焰蒸發。
這個無限迴圈的過程中,水籠想要繼續收縮,意圖將楚子航憋死或禁錮。
可楚子航不幹了。
暴血前我被你圍著,暴血後我還被圍著,那我這血不是白暴了?言靈·君焰,爆發!
電焊般明銳的光焰再度噴射,熾熱高溫在一瞬間蒸發了方圓十米空間的所有雨水,包括那好不容易合攏的水籠在內!
數以百噸計的雨水瞬間蒸騰為水蒸氣,液態轉化為氣態造成的體積變化剎那間像是引爆了一枚巨型炸彈,連那似乎無窮盡的雨水都被衝散一瞬。
空氣溼度瞬間來到相對溼度100%,無數白色水汽浮現,那是無法再被容納的水蒸氣被迫液化的產物,周遭能見度下降至不到十公分。
路明非躲得很好,西山別院的建築質量也很過關的,橋廊直到現在主體仍然健在,只是兩側玻璃全飛了,他得以在欄杆後觀察整個過程。
當然這和他距離戰場中心足夠遠有重要關聯……在直接承受了這輪衝擊的中心地帶,攬月閣剩下的那幾根支柱和承重牆都不翼而飛了,連地基都裸露出來。
路明非看得很入神。
這場戰鬥對於他來說簡直就像是在看電影。那死侍不是隻會一味蠻幹的怪物而是陰險狡詐處處設伏,楚子航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見招拆招,數次破局!
不過看眼下這情況,死侍佈下的局是已經被楚師兄用蠻力破了吧?頗有種簡單直接的暴力數值之美,任你計謀重重我自以力破之!
他將要鬆口氣,可是心還沒落回肚裡,便因突然的變化而再度提到嗓子眼——
濃霧水汽中傳來馬嘶聲。
路明非的汗毛因驚悚而聳立,甚至起了成片密集的雞皮疙瘩。
他下意識地覺得這是自己的幻覺。
這種情況下從哪能跑出來一匹馬?而且如果說是馬的話,誰家的馬吼起來聲音能如此巨大而充滿威能,簡直像是將一道炸響的雷含在了嘴裡!
濃霧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快速散去。
不,它們只是向一處匯聚,那是楚子航與早已匍匐在地的死侍之間。
濃霧被壓縮成團,卻並未轉化為水,彷彿某種力量想要將它們維持在這個狀態。而那團白霧之中,高大如山一般魁梧的駿馬影子在電光中閃爍著出現,其上還坐著個巨大的黑色陰影。
楚子航看著那道模糊的影子。
雷光閃爍得越來越頻繁了,而那山一樣的馬和巨大黑影也越來越清晰。
他終於明白一切是怎麼回事——
這是個連環套。
奧丁大概是沒辦法直接出現在現實世界中的,也無法直接開啟尼伯龍根的入口。這條件很苛刻,大概和水汽、空氣溼度之類的指數有關,而且必須超出尋常自然情況所能達到的界限!
所以上次祂在那個罕見的颱風雨天才能開啟尼伯龍根的入口,將他們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