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燈投下冷白色的光,解剖後的屍體仰躺在臺面上,胸腔與腹腔被規整地剖開,肌肉與脂肪層暴露,空氣中瀰漫著難言的腐敗臭味。
法醫最後看了眼錄影。
他眉頭緊皺著,彷彿從業幾十年以來的積攢的專業能力受到了迄今為止最為嚴重的挑戰。
糾結片刻之後,他還是做出選擇,將寫好的解剖報告提交,一字不改。
……
張姨推開厚重的辦公室門。
原本被完美隔絕在後的聲音順著縫隙蹦了出來。
“一條井下煤礦傳送帶,就五百米長度,一米五的頻寬,最多一百萬都不到,他敢問我要三百萬?我全用進口的來都不用兩百萬!你讓他回去給我好好想想再來報價!”
蘇曉檣氣沖沖地將電話扣下,“這些人以為我來管事是好欺負的,人人都想從我這吃口肉……張姨?”
“小姐,警察局那邊法醫出的死因鑑定影印件。”
張姨有些心疼地看著眼前的蘇曉檣,將手裡的牛皮紙檔案袋遞過去。
“嗯,我看看……死亡原因,過勞心肌梗死。死亡時間,二十四小時前,昨日早晨六點到八點?”
蘇曉檣看著面前的影印件,又抬頭看了眼張姨。
“再三確認過,沒有問題。”張姨點頭。
“呼……”
蘇曉檣深呼吸一口氣,她正坐在一張寬大的楠木辦公桌後,佔據正面牆的四米高楠木書架下,挪威產的stressless真皮辦公椅上。
這是她爸的辦公室,小天女在班群裡說的寒假計劃是健身塑形然後世界環遊,但實際上她每天的主要日程是來這裡處理企業事務。
她爸的身體不太好,需要定期休養逐漸放權了。她是家中獨女,這個擔子在她嫁人之前只能由她來挑。因此,實際上從一放寒假開始,她就已經在“實習”。
她並不想將這點告訴其他人,聰明人會提前意識到長大並不是值得高興的事,而往往意識到這點時,他們已經長大了。
蘇曉檣知道自己必須長大了,可在學校方面她還能把自己偽裝成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這樣一來,至少一天中有那麼一小段時間,她還能開開心心。
“一個死在昨天早上的人,在昨天晚上十點多,開著一輛大貨車,在道路上失控,險些把我們撞死?”
蘇曉檣眉頭微蹙,輕揉太陽穴,只覺這個世界和她認知之中的似乎出了些偏差。
“我爸他沒說什麼……”
電話響起,打斷了蘇曉檣,她看去,來電聯絡人顯示的是“老爸”。
“說曹操曹操到。”
蘇曉檣聳聳肩,接通電話。
“喂?老爸,你可別和我說什麼和老媽在哪個溫泉玩得很開心的事哦,你女兒我現在累得要死還煩得要命……”
“那個貨車司機的事,你不要管了。”
電話那頭傳來蘇曉檣老爸的聲音,罕見的低沉凝重。
“……什麼?”
蘇曉檣一愣,眨了眨明媚的大眼睛,“你要回來處理嗎?不用吧,雖然這事確實有點古怪,但說不定只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你好不容易休養一下……”
“我是要回來,但這事還輪不到我來處理。”
電話那頭的蘇曉檣老爸笑了笑。
“等會會有專門的人上門拿走那份資料,他們隸屬於特殊部門,記住不要多問,正常範圍內聽安排就行,有什麼拿不準的,就打電話問我。”
“所以,這事不是誤會……”
蘇曉檣微微挑眉,她向來聰明,自然能聽得出老爸話裡的意思。
“真的有個死人在開車?”
“哎……”
電話那頭的老爸嘆了口氣,他早已預料到自己女兒的反應,語重心長道。
“曉檣啊,這世上總有些我們不知道的事,其中有些值得探究,而有些則是我們本就不該知道的。答應老爸,這事就忘掉,不要好奇去探究,好嗎?”
“好。”
蘇曉檣很是乾脆地答應下來,接著問。
“這事我能和其他人說嗎?”
“那個叫路明非的男生是麼?當然可以,事實上,那些人應該也會找上他。”電話那頭的老爸並不意外,“聽說他救了你,後天回來之後,我會好好感謝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