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沒有正面回應北神三世關於不使用魔力的比話。
時間照常流逝。
終於，列強之間的對擂，在千呼萬喚中到來了。
在奇迪鎮士兵散出訊息後，冒險者協會門口的廣場，還沒到十一點已圍了足足有幾千人。
要知道奇迪鎮本身也就還不到一萬人的規模。
有些店家甚至把自己的店面關了，推著車子過來這邊做地攤生意。
別說，你還真別說。
生意好多了。
更甚至於，有人公開設立了盤口押注。
莊家是.冒險者協會。
“讓讓，誒，麻煩讓一下。”
一個面色青澀的少年從人群中艱難地擠到了冒險者協會門口的桌案前。
“天吶，終於擠進來了！我要押注！！”
職員還是那位曾經與艾倫有過對話，笑容甜美的女士。
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年輕人，開口說道。
“可以，但是提前說好，此次北神三世與艾倫先生的對擂押注，更多還是為了慶祝昨夜奇迪從災禍中倖存，本意並非意在獲利，所以特此設定了上限，為三枚大銅幣。
請保持良好的心態，量力而行。”
少年點頭。
將口袋中一個月的薪酬一把按在桌面。
正好是三枚嘉爾迪尼亞大銅幣。
他轉頭看向遠處的廣場。
視線穿梭過摩肩接踵的人群縫隙，落在了廣場中空開了幾十米直徑的‘擂臺’。
北神三世杵著跟自己身高登高的標誌性的王龍劍，站在居中的位置，一動不動。
目光堅毅，像個真正的英雄。
可這卻並非少年要找的‘英雄’，他踮著腳尖環顧周遭一圈兒，也沒看見尋覓的身影，皺起了眉頭。
“艾倫先生.還沒有到麼？”
職員溫柔地笑著，眼睛在雨後初霽的陽光下亮閃閃。
她指著一旁擺放在桌面上，靠著一塊灰白石塊的掛鐘。
——11:34。
“時間還未到，如果想要押注，可要把握好時間了，十二點整，我們就封盤了。”
少年轉眼瞧去，卻是眨了眨眼。
掛鐘之後的石塊，赫然是列強石碑。
北神三世那類似王龍劍的紋章和艾倫的展翅欲飛的紋章印刻在粗糲的石頭表面。
他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那枚像是一柄短劍，又像是一顆心臟的菱形紋章，竟是發現這紋章表面明顯比其他紋章要來的光亮很多。
明顯今天有很多人都摸了摸。
即便他的排名比北神三世要落後了一位。
少年看著那枚紋章，眼眸閃爍：“我押注艾倫先生勝！！”
職員小姐託著下巴偏頭問道：“你確定？”
“我確.”
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漢子伸手猛地摁住了他的嘴。
少年逮著對方的手一口下去，掙脫開來，怒視站在桌案旁邊的大鬍子：“你幹什麼？！”
大鬍子手掌都被咬紅了，也不惱，只是樂呵呵地說道：“你不先看看賠率？”
少年臉都氣紅了：“我管賠率作甚！我就要押注艾倫先生勝！難道你們沒有押注艾倫先生嗎？？”
那大鬍子嘿嘿笑著，撓了撓頭。
“還真沒有。”
少年瞪大了眼：“為什麼！！？？”
大鬍子努了努嘴，示意桌案對面的職員。
後者從身側拿出了一個密密麻麻記錄著押注記錄的本：“目前的賠率是.嗯，2783：141，押注北神三世大人勝者更多，完全是壓倒性的優勢。”
少年愣了片刻，旋即臉漲得通紅：“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不押注艾倫先生勝利！他昨夜可是救了整個鎮子！！”
大鬍子看著少年，笑著搖了搖頭。
“大家都記得艾倫先生昨夜做的事，而且大家也都感激他，但這也恰恰是導致這個賠率的原因所在。”
“什麼？”
大鬍子笑而不語，只是有些羨慕地瞅著這少年。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少年意氣，但現在早已經被生存壓力磨平了稜角。
倒是一旁的職員笑著開了口：“風險對沖。”
“風險對沖？”
“是的，今天早上鎮子中各地都有劫後餘生的慶祝活動，你應該看到了吧？所以你真的覺得今日大家來押注是為了贏麼？”
“當然不是！！”
“那就對了，大家都是為了慶祝奇迪鎮從要滅亡中的災難中向死而生，大家根本不是為了輸贏，更多還是圖一個心情振奮。”
“既然是為了開心，那為什麼不為艾倫先生搖旗吶喊！而是選擇去支援北神三世大人！？”
職員偏頭指了指一旁的列強石碑：“這就是原因，艾倫先生位列第八，北神三世大人位列第七。”
少年臉色一僵，隨即梗著脖子嚷嚷道：“排名.做不得數！艾倫先生戰勝了北神三世大人，便是第七！這並不能說明艾倫先生的實力不如北神三世大人！”
周圍的大夥聽了這話都笑了起來，不過笑聲中更多的還是開心，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嘲諷意味。
給小夥子聽得一頭霧水，左顧右看。
只聽大鬍子如此說著：
“我們也認為艾倫先生和北神三世大人‘實力’相仿，但昨夜拯救奇迪，艾倫先生用的是魔術手段。你知道魔術師在1v1的情況下，遠不是劍士的對手麼？
同樣的聖級劍士，幾乎是橫掃聖級魔術師的存在，如果是經驗豐富的聖級劍士冒險者，在1v1的對擂中，甚至可以輕鬆擊敗王級魔術師。
魔術師的能力更多展露在戰爭之中，像昨夜的危機，北神三世大人來了，也是束手無措罷了，但艾倫先生卻可以化險為夷。
這並不代表艾倫先生弱於北神三世大人，只是對擂中，恰好被對方的劍士特性剋制罷了。”
他遙望著以一圈兒生鏽劍刃插在草地裡圍成的簡易擂臺。
“尤其是在這種狹窄的擂臺之上，魔術師在劍士的攻擊範圍之內，幾乎一兩招便能分出勝負。”
少年錯愕地看向遠處神色自傲的北神三世，神色突然蔫吧，皺著眉頭不說話了。
大鬍子看著他這副模樣，繼續說道：
“理智告訴我們這些活了大半輩子的成年人艾倫先生肯定會輸，但感情卻讓我們希望他獲勝。
於是大家紛紛押注北神三世大人，去對沖風險。
這樣一來，北神三世大人獲勝的話，艾倫先生輸了，即便沮喪，我們也能寬慰自己至少賭局面上贏了。
如果艾倫先生獲勝的話”
他嘿嘿笑了笑，話鋒一轉。
“那押注的那些錢財丟了又如何？？丟了就丟了！我們依舊高興！”
少年一愣，抬頭看向大鬍子。
後者樂樂呵呵說道：“今天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希望艾倫先生獲勝，大家不在乎輸贏，更在乎的是，在這一局賭局之後，如何不掃興地繼續將昨夜的振奮維持下去，投入到生活之中。
反向買，無論結果怎麼樣，我們都能‘贏’！”
少年看著大鬍子好似怔住了。
一旁卻傳來大笑的揶揄聲：
“那你壓住了多少啊！？”
大鬍子轉頭怒罵道：“三個小銅幣已經很多了！！”
“哈哈哈哈！！”
“你押注了多少！”
“額嘿嘿，四個小銅幣。”
“切~”
在周圍的鬨笑聲中，少年垂頭看著自己手上整整一個月在酒館打工所得的薪酬——三枚大銅幣。
他明白了過來，那五千多人大多還是來湊熱鬧的，大家只是做個添頭，來圖個熱鬧，幾枚小銅幣，可能也就是他們一天的薪酬罷了。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猛地將自己的三枚大銅幣推在桌面上。
“我壓艾倫先生獲勝！”
周圍的笑聲一滯，他們齊齊轉頭，看著桌面上的‘大額存款’。
職員卻是託著下巴瞅他：“你確定？”
少年眼神很亮：“我確定！風險對沖什麼的對我而言根本不重要，我選擇押注艾倫先生不是為了那些錢財，發自內心認為艾倫先生能獲勝！！魔術師又能怎麼樣？艾倫先生腰側懸著劍！誰說他就不是一位劍士？誰說他的劍術就不強了！？列強石碑上艾倫先生在另一列就是第八麼？他的紋章分明夾在第四和第五之間，我覺得艾倫先生在另一列是因為他足夠獨特！即便他上漲到第一位，也是單獨一列！而不是跟別人擠在一起！”
大鬍子眨了眨眼：“在冒險者中，魔術一般是一些劍士為了彌補自己實力不足的不得已選擇而且，艾倫先生太年輕了。”
少年一把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
周圍的成年人面面相覷。
壞了，遇見艾倫先生的堅實擁躉了。
“十一點五十九，快收盤了。”
就在這時，職員小姐甜美的嗓音傳來，她一邊收起了桌面上少年的大銅版，噹啷一聲扔在桌下的裝著所有押注錢財的木桶之中。
只見她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頗為矜持地爬上了桌子，坐在桌子上從口袋摸出三枚大銅版，笑意盈盈地扔進了木桶之中，有些靦腆地對幾人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