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樣學著洛琪希細聲細語的語氣,湊在她臉前一本正經地說道:“就像這樣?”洛琪希看著帶著艾倫體溫的項鍊,唰地一下臉就紅了,趕忙擺手小聲嚷嚷道:“我才沒有抱著睡覺!”
“哦,我生氣了,你竟然沒有抱著睡覺,我可是睡覺洗澡都不摘的。”
“那那個洗澡時候不能帶著,它會變得很潮溼,用吹氣術吹好久才能幹,而且幹了後上面會出現一些裂紋.額.”
洛琪希突然瞪大了眼,看向艾倫。
艾倫笑眯眯瞅著他,黑色眼瞳在霞火中流轉,讓洛琪希想到了布耶納村離別日那晚升空的焰火。
“是這樣麼?”
洛琪希唰地一下將頭低下,桌布下卻是甩腿輕輕在艾倫的小腿上踢了一腳。
什麼嘛油.油嘴滑舌這麼多年都沒有改變.倒是全然忘記了剛才基本是自己在說,艾倫只是單純反問而已。
就在這時,後者卻是抬起頭,拍了拍手掌:
“您好,侍員?”
高階餐館的服務也很好,長相甜美,衣襟開叉很低的侍員們從艾倫一進餐館都一直瞧著他看個不停。
艾倫的身姿很挺拔,舉手投足之間因為水神流的緣故帶著簡練的優雅感,再配上他看起來就很硬朗帥氣的眉眼,與周圍的冒險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雖然他只是穿著質地普通的麻質襯衫和黑色綢布長褲,依舊看起來很‘貴’。
像是個刻意穿著便裝低調帶女眷出門享受市井生活的貴族公子哥。
靠他們最近的一個侍員小姐一個箭步,duang得一下便在艾倫身旁彎腰看著他。
晃得厲害。
隨即還沒等艾倫開口,就感覺到一陣刺骨的殺意。
侍員僵硬地轉眼看向對面。
伊佐露緹面無表情地抬頭瞅她,嘴裡蔬菜只吞了一半,沒嚥下去。
啪,艾倫在她臉前打了個響指,將她的思緒抓回來,目不斜視地瞅著侍員小姐的臉。
他用食指指了指一旁樓下的河流,“麻煩您幫我去河裡挖一些羅特斯的根莖上來可以麼?要洗的乾淨,粗壯的那種。”
侍員一愣,隨即便見艾倫將一枚大銅版放到了她的面前。
“麻煩了。”
“好的,其實廚房就有,我幫您拿過來.您稍等。”
她猶豫地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錢,在伊佐露緹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看著用餘光瞥著艾倫的神態摸走,原地一個180°轉身,猛地往遠處的廚房跑去。
伊佐露緹彷彿變臉一樣將口中的蔬菜吞入口中,細嚼慢嚥嚥下,這才溫婉地看著艾倫,矜持地問道:“根莖?師兄要這個做什麼呀?”
洛琪希:愛夏:.梅爾娜:莉莉婭:大家沉默的片刻,那個侍員已經捧著大腿粗細的蓮藕在其他食客詫異的注視下波濤洶湧地跑了過來。
放在桌面,對艾倫恭敬地鞠躬後,唯恐不及地跑遠。
伊佐露緹滿意地點頭,繼續吃飯。
屬於是演都不演了,面上完全沒有剛才那副問艾倫要做什麼的好奇之態。
艾倫有些好笑瞥了一眼伊佐露緹,搖頭,隨手拿起一根蓮藕,以手指輕撫。
瞬間,蓮藕被切作了小方塊,帶著孔洞的外圍一圈兒被他切掉,只留下居中的剔透水靈的實心部分。
因為蓮藕本身足夠大,即便是實心部分也有拳頭大小。
緊接著,便見艾倫笑著以指作刻刀在上頭彷彿寫毛筆字一樣隨意掃過,一條條蓮藕絲在他手邊墜落。
幾秒,一個洛琪希的面部特寫便被刻了出來。
因為只寥寥落了幾筆的緣故,耳朵,臉型,與本人有落差,沒有魯迪那種一比一還原的手辦形似。
但潔白的蓮藕底座上洛琪希的面部神韻卻極惟妙惟肖:微微眯起彷彿睡不醒的眼,時時為了表明自己成熟,刻意板著的唇角,眼珠斜向下瞥著,帶著一絲不太自信又害羞的眸光。
跟洛琪希當下的表情如出一轍。
簡約的東式審美:重意不重形。
艾倫將它放在了桌面。
“這是洛琪希。”
洛琪希羞紅著臉伸出手指戳著‘自己’的臉頰。
艾倫又拎起一截蓮藕,在忽得抬起臉看來的伊佐露緹視線中,依舊是寥寥幾筆,刻出神韻:含笑的眯眯眼,總是上揚的唇角,以及總是藏於和善面具下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傲氣,竟也是栩栩如生。
“這是伊佐露緹。”
伊佐露緹眨了眨眼,拿在手裡把玩。
愛夏騰得一聲直起身,歪頭看著艾倫。
眼睛發亮!()艾倫瞥了愛夏一眼,再次挑動手指。
這次的時間卻是比雕刻洛琪希和伊佐露緹的臉更加長久。
伴隨著帶著水分的蓮藕碎屑不斷從他手邊墜落,大家都帶著笑意饒有興致看著艾倫動作的表情卻是慢慢變化。
包括愛夏本人。
最後一筆落下,艾倫偏頭看了看手上雕刻出的愛夏面龐,笑了笑。
咚。
新鮮出爐的蓮藕雕塑放在了桌面上。
——餐桌之上,他並沒有像大家想象中那樣刻出一個擁有燦爛笑容、天真無邪的小女僕形象。
蓮藕底座潔白,滲著水珠。
愛夏噙著眼淚,怔然看向前方。
幼小的面龐上,她的神態擁有著多重情緒糅合在一起的複雜感:欣喜,惶然,懷念,患得患失。
以及濃郁的釋然。
渾然不似一位女童該有的表情,倒像是一位閱歷豐富,正處於人生重大變故中的女性。
愛夏看著蓮藕雕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艾倫嗓音伴隨著窗外逐漸墜落的夕陽鑽入了她的耳中。
“這是愛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