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東方‘艾山’幽影深邃,幽藍天幕下只餘一層朦朧的輪廓。
鳥鳴從遠處飄來,山間浮起層層薄霧,侵略在隻身立於廢棄已久的福利院門口的身影之上。
福利院門口的山石寬一米五,高不到一米,臥在地上像是一條睜不開眼挪不動身的老狗。
上頭‘艾山福利院’五個字淺的幾乎看不刻痕。
但艾倫卻瞅得很真切。
因為這是他住了十二年的地方,初中之後住校,他便藉著學校的補助和假期去飯店燒烤店做保持住的廉價黑工,完全脫離了這個地方。
再也沒回去過按理說,他本該覺得現在的場景陌生。
但不知為何,只打眼一瞧,他瞬間就將記憶中艾山福利院的記憶一把撈了出來。
彷彿那個自認為十二歲後再也沒來到這裡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艾倫微微蹲下身,摸著字跡的刻痕。
隨即卻是猛地抬頭,看向身旁。
西面,紅霞燒灼著從遠處蔓延而來的漩河支流,河面的波折的火如水流般跳動。
身側,完全掉漆的柵欄上攀著爬山虎,在晚風的吹拂下搖頭晃腦,嘩啦啦得撫掌,像是在歡迎老熟人的到來。
柵欄將蔓延到了一截河流的邊緣,斷開了。
漩河支流在福利院的前院中繞了個圈兒,又懶洋洋在那頭柵欄和遠處的鐵軌的圍追堵截下被趕跑,在視野中逐漸溜遠。
艾倫愣愣看著河面之後的河灘東北角一隅。
那是他童年時最喜歡呆的地方,因為這裡可以看見夕陽和鐵軌。
如今,曾經可供人坐下的石塊周遭已然雜草叢生。
艾倫臉上的驚愕情緒難以平復。
怎麼可能?怎麼回來了這裡?我沒有成功進入預知夢?而是做了個普通的夢?不可能,入睡前魔法陣分明已經湮滅了,受肉已經生效了。
這是預知夢才對。
可預知夢怎麼能導向這過去的記憶??
突然,他抬頭看向前院西側四層院樓。
視線鎖定在二層最左手邊的一個窗戶。
窗戶外的牆皮已經斑駁不堪,上面刷著的白漆被雨水侵蝕,下頭還能看到剝離的牆皮下的青色磚石。
陽光投射而去,因為背光的關係,看不清窗戶內的場景。
但艾倫分明感覺到了有人正站在窗邊看他。
艾倫死死盯著窗戶。
那是他曾經和艾秋、艾浩的宿舍。
他看了半晌,眯眼,轉頭幾步邁到大門前。
鐵門上被一條兩根手指粗的鏈條鎖鎖住了,鎖眼都生鏽了。
他一把攀在大門上,猛地一拽。
哐當!鐵門發出了哀嚎,然而鐵門卻並未像艾倫想象中那樣整個拽下來,只是顫抖了幾下,便又靜靜矗立在艾倫眼前。
他瞳孔驟然緊縮,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沒有鬥氣,全身上下沒有絲毫的鬥氣。
這具身體依舊可以感受到健碩的力量,但是體內那澎湃奔流的鬥氣卻消失了。
沒有絲毫痕跡,彷彿從未存在過。
艾倫看著自己的手掌有些恍惚,竟是覺得此前自己穿越的經歷難不成只是黃粱一夢,是自己回到昔日廢棄的福利院門前一時溜號產生的臆想?
但下一瞬,他便從這種錯覺中清醒。
指腹上厚實發黃的繭,帶來切實的存在感。
他起身轉身抬手攀著柵欄,一個輕鬆的騰躍,兩米高的柵欄便被他甩在了身後。
啪嗒,身形落地,雙腿微屈,反震力從雙腳均勻地分散給核心,膝蓋在最大程度上得到了保護,且同時保持了為下一步邁步提供了穩定的支撐。
——依舊是熟稔於心的水神流的基本功。
艾倫瞥了一眼二樓的窗戶,那種注視感仍然如影隨形。
不,不僅僅是那間自己曾經住過的視窗投來了注視,甚至是周遭幾間窗戶也同樣投來了名為窺探的目光。
下一瞬間,福至心靈。
即便當下自己沒了鬥氣,那在無數次戰鬥中鍛煉出來的敏銳的反應能力仍然保留忠誠地保留在自己體內。
他撒開步子往右手邊的宿舍樓走去,速度越來越卡,步子越邁越大。
到了跟前,猛地一腳便將門哐噹一聲踹開。
走廊昏暗,艾倫看了一眼頭頂的自動感應燈。
感應燈只剩一個基座,天花板牆皮一塊塊剝落出灰色水泥底色。
他邁步踏入走廊,路過一間間宿舍被漆黃的木門。
門上掛著一張張褪色的a4紙,上頭按著順序寫著曾經住客的名字。
腳步聲迴盪在走廊,回聲空曠,將沒有一絲兒人氣的環境反饋在艾倫的感官之中。
他看都未看那些門,只是一路來到了盡頭的樓梯,擰身上樓,之字型的老式樓梯按理說應該覆上了一層灰塵,可是落腳除了感受到建築本身的陳舊之外,竟是整潔得很。
啪嗒,艾倫站在了二樓入口。
卻是停下了腳步。
頭頂的感應燈亮了。
竟是通電。
二樓依舊陳舊,與一樓一樣詭異的乾淨。
卻有一點醒目的不同。
生氣兒,濃郁的生氣兒撲面而來。
牆面刷上了新漆,整潔無比,樓梯口對面的公共洗漱間門把手煥然一新,微微虛掩。
啪嗒,啪嗒的滴水聲從門縫裡滲了出來。
艾倫略作停頓,環顧著周遭,走了過去,伸手推開了門。
裡頭的場景映入眼簾:右手牆壁邊放著一排洗臉盆兒,顏色紛雜,有顯眼的紅色,如水一般的天藍色,還有純潔的白色.洗臉盆旁還搭著半乾不幹的毛巾,只有一個紅色的水盆裡毛巾胡亂扔在盆裡,其他的則是以不同方式迭放,搭在盆沿上。
艾倫看向左手旁。
長條狀的洗手池鋪上了新的瓷磚,流水槽水漬明顯,一個水籠頭沒有擰緊,正在滴水。
他看了一眼旁邊煥然一新的水管,伸手將水籠頭擰上。
返身而出,沿著走廊快速往盡頭走去,隨著距離印象中自己和艾秋艾浩三人的宿舍越近,他明確地感受到了兩側門縫中投來了明顯的窺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