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走失的孩子

“妞妞……”

她的動靜，蒼老，沙啞，卻帶著無盡的溫柔。

“我的妞妞……長這麼大了……”

劉娟的哭聲，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嚨裡。

她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老人。

“媽！”

她再次喊出口，這一次，是確信。

沙發上的老人，緩緩抬起手，那隻乾枯的手，顫顫巍巍地伸向劉娟的臉。

劉娟沒有躲，她往前湊了湊，主動把自己的臉，貼在了那隻冰涼的手上。

“妞妞……讓媽好好看看你……”

老人用指腹，輕輕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劉娟的臉頰，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滑落。

“媽對不起你……是媽沒看好你……”

“不是的！媽！不怪你！是我不好，我不該亂跑！”

劉娟抓著老人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泣不成聲。

幾十年的尋找，幾十年的思念，幾十年的委屈和不甘，都在這一刻，化作了母女倆的眼淚。

我看著這一幕，心裡也堵得難受。

我懷裡，常九紅那清冷的氣息，在我腦子裡浮現。

“心願已了，該上路了。”

我走到那件的藍色舊棉襖旁邊，蹲下身。

我清了清嗓子，嘴裡念起了那段古老的調子。

“執念了，心願了，母女相見無憾了。”

“往生路上慢慢走，來世再續母女緣。”

我的話音剛落。

沙發上，老太太的身體，輕輕地顫了一下。

她撫摸著劉娟臉頰的手，停住了。

她看著劉娟，臉上露出一個滿足的，安詳的笑容。

“妞妞……媽走了……”

“媽！”

劉娟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抱住了老人。

一道虛幻的，幾乎透明的白光，從老太太的身體裡飄了出來。

白光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個穿著同樣藍色棉襖的老婦人魂體，正是張桂蘭。

她的魂體，不再有之前的戾氣和執念，臉上全是平和。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抱著李雪奶奶痛哭的劉娟，臉上帶著不捨，但更多的是欣慰。

然後，她轉過身，對著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直起身，魂體化作無數個白色的光點，緩緩地，飄向窗外，最後徹底消散在了空氣裡。

客廳裡，那股子陰冷壓抑的氣息，一掃而空。

地上那件藍色的舊棉襖，也徹底失去了最後一點靈氣，變成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破爛衣服。

“媽！媽！你別走！你看看我啊！”

劉娟還在抱著李雪的奶奶哭。

沙發上的老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次，她眼裡的，是屬於她自己的，那種熟悉的，帶著點老年人特有的迷糊。

“哎喲……這是咋了？”

她看著抱著自己痛哭的陌生女人，又看了看旁邊哭成淚人的兒媳婦和孫女，一臉的狀況外。

“你們……你們哭啥啊？這……這位是？”

她指了指劉娟。

劉娟的哭聲停了。

她看著眼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知道，她的媽媽，真的走了。

事情了結後，李雪一家人，加上劉娟，非要留我吃飯。

我拒絕了。

李雪把我送到樓下。

“王向海，謝謝你。”

她站在樓道口，很認真地對我說。

“真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你不只幫了我奶奶，也幫了張奶奶，還有劉娟姐。”

我擺擺手。

“舉手之勞。以後別讓你奶奶再從外面撿舊衣服就行。”

李雪搖了搖頭，她看著我，眼睛裡有一種我之前沒見過的光彩。

“我以前覺得，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都是騙人的。”

“現在我知道了，你們是在幫那些走投無路，連話都說不出來的人。”

她往前走了一步，衝我伸出手。

“以後，你要是再做這些事，算我一個。”

“我雖然沒你那本事，但我可以幫你跑腿，幫你找資料，幫你聯絡人。”

我看著她伸出的手，再看看她那張寫滿認真的臉，樂了。

我跟她握了握手。

“行啊，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