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穗收回目光,雲淡風輕地掃了管家一眼,“嗯,都挖了,換牡丹吧。”
管家迷茫眨眼,有點沒反應過來。
半晌,他不確定道:“...種什麼品種?”
“魏紫或者趙粉,都可以。”
管家徹底呆住。
因為,這都是秦家姐妹喜歡的花啊!
少夫人為什麼要種這個?
“對了。”
管家愣神中,忽然聽到溫穗喊他,條件反射回答:“您吩咐。”
溫穗眸光淡淡地看著他,問:“客廳裡的監控前段時間壞了,修好了嗎?”
管家聞言,頓時冷汗直冒,連連點頭,“好了,早就修好了。”
溫穗嗯了聲,抬腳進門。
直到她背影消失在拐角,管家才如釋重負般撥出口氣,擦掉額頭汗水。
奇怪,少夫人出去一次,回來後氣勢怎麼變強了?
下午,花園工匠將院子裡的西府海棠盡數挖去,卻未種上新的花木,地面留下一個個光禿禿的坑洞。
溫穗從樓上俯瞰,那些坑洞好似她親手剜去心中多年沉痾,徒留無法癒合的傷痕。
說不上多難過,只是忽然覺得失去了精神寄託,像是漂浮海上的孤舟,再無可以依附的島嶼。
她想不明白,好端端的,陸知彥為什麼來找她。
明明她離開京城,不打擾他跟秦笙笙二人世界,他應該高興才對。
又坐了會,直至身體逐漸麻木,她才緩緩起身,換了一條素色絲綢長裙下樓。
剛到樓梯轉角,就看見客廳沙發上坐著道熟悉的身影。
溫穗腳步一頓。
落地窗外的陽光斜斜灑進客廳,在米色地毯上織出菱形光斑。
陸知彥指間夾著支鋼筆,聽見樓梯動靜時,筆尖行雲流水地簽下名字,墨色在紙頁上洇開沉穩弧度。
她停在那裡,與他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過來坐。”他頭也不抬,將鋼筆連同檔案擱在茶几上。
溫穗垂放身側的手攥緊裙面,絲綢被掌心揉出細密褶皺。
她緩步走下樓梯,鞋跟叩地聲悶悶的。
陸知彥交疊長腿,抬眸時目光看了眼茶几。
那裡擺著她慣用的骨瓷杯,茶湯浮著茉莉花瓣,溫度恰好。
“花園的海棠,”他看向溫穗,語氣平淡,“為什麼換掉?”
閒聊般隨意一問,沒有情緒。
溫穗坐進單人沙發,捧起杯子抿了口茶,聲線輕淺:“膩了。”
陸知彥視線掃過她泛白的指節,“補種什麼?”
“牡丹。”
溫穗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便在心底自嘲。
她分明最討厭牡丹,卻對著管家和他重複了兩遍。
男人只是隨意點頭,“可以。”
茉莉清香縈繞鼻尖,溫穗卻無端覺得呼吸發緊。
“你為什麼去港城?”話出口時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艱澀,“我只是回去處理外婆的喪事。”
陸知彥屈指輕敲膝蓋,反問道:“處理完了,為什麼不直接回來?”
溫穗喉間發緊,一時無言以對。
然而陸知彥從她的沉默裡讀出抗拒,聲線平靜冷漠:“‘星娛樂’的熱搜怎麼回事?”
溫穗一愣,隨即扯唇笑了。
原來他是為這個來的。
“你就為這個專門跑港城興師問罪?”她笑聲裹著涼意,“怪我擅自處理緋聞?還是覺得我多管閒事?”
男人眸光驟沉,眼底凝聚暗潮,如同暴雨前壓抑的海面。
半晌,他開口:“你沒做錯,但以後不必了。”
不必了三個字砸進靜謐裡,震得溫穗渾身僵了僵。
陸知彥說完徑直起身,西裝下襬掃過沙發扶手帶起細微聲響。
溫穗盯著他離去背影。
過了很久,暮色從地毯邊緣漫上來,將茶几上冷透的茉莉茶染成灰敗色調。
她才按住顫抖的指尖,不用看鏡子也知道自己臉色肯定難看。
他可真狠心。
連她最後一層體面也要殘忍剝掉。
那她這個陸少夫人,當得還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