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以身為餌入絕地

翌日，清晨。

席捲了一夜的風雪，終於停歇。

蒼白的天空下，整個世界彷彿都被一層厚厚的白毯覆蓋，寂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嘎吱。”

雁門關那沉重無比的吊橋，在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緩緩放下。

緊接著，巨大的包鐵城門，向內開啟。

一騎當先，從城門洞中，緩緩走出。

李瓊身披黑色大氅，內襯玄色鐵甲，胯下是通體漆黑的戰馬墨麒麟。

他的手中，沒有拿任何兵器。

只是平靜地，坐在馬背上。

但那股從骨子裡散發出的，淵渟嶽峙的君王氣度，卻讓身後的一萬玄甲鐵騎，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狂熱的信賴。

在他的身後，一萬名精挑細選的北境鐵騎，排成整齊的方陣，悄無聲息地，跟隨著他，走出了關牆。

他們的馬蹄，踏在厚厚的積雪上，只發出沉悶的噗噗聲。

一萬人的軍隊，行進之間，竟是鴉雀無聲。

只有那面巨大的黑色猛虎王旗，在凜冽的寒風中，發出低沉的，壓抑的呼嘯。

李瓊沒有回頭。

他的目光，直視著前方那片白茫茫的，一望無際的雪原。

他知道，在那片雪原的盡頭，有五萬頭飢餓的豺狼，正張著血盆大口，等待著他。

他也知道，在雁門關的城牆之上，有無數雙眼睛，正緊張地，注視著他。

齊嫣然站在城樓之上，她的手，緊緊地攥著冰冷的牆垛，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她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她不懂什麼兵法，不懂什麼戰術。

她只知道，她的男人，正帶著一萬將士，去面對五倍於己的敵人。

這無疑是一場豪賭。

賭上的，是他的性命，也是這個剛剛看到一絲曙光的新王朝的，全部未來。

“放心吧，王妃。”

一旁的李顯揚，似乎看出了她的擔憂，沉聲安慰道。

“將軍，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他既然敢這麼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的語氣，充滿了對李瓊的絕對信任。

齊嫣然點了點頭，但眼中的憂色，卻並未減少分毫。

……

距離雁門關五十里外。

匈奴大軍的營地，已經變成了一片空曠的雪地。

五萬名匈奴鐵騎，早已集結完畢。

他們沒有像北境軍那樣，排列成整齊的方陣。

而是以一種鬆散，卻更具衝擊力的陣型，散佈在雪原之上。

每一個匈奴騎兵的臉上，都帶著嗜血的興奮和對戰爭的渴望。

他們的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口中噴出白色的熱氣。

左賢王呼延屠，騎在一匹神駿的白色寶馬上，立於陣前。

他的手中，提著一柄巨大的，足有上百斤重的狼牙棒。

棒頭上那猙獰的鐵刺，在蒼白的天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報！”

一名斥候，從遠方疾馳而來。

“啟稟大王，發現南朝軍隊，約一萬人，正向我軍方向而來，領頭之人，正是李瓊！”

“哈哈哈，好，來得好！”

呼延屠聞言，不驚反喜，發出一陣震天的狂笑。

“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崽子，竟然真的敢主動出關迎戰！”

“他是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嗎？”

“傳我命令！”呼延屠高舉起手中的狼牙棒，指向前方。

“全軍，緩步前行，不要嚇跑了我們的獵物！”

“今天，本王要讓全天下的中原人，都好好看看。”

“我匈奴的鐵蹄，是如何將他們引以為傲的北境之王，碾成肉泥的！”

“嗷嗚。”

五萬匈奴騎兵，同時發出一陣模仿狼嚎的，瘋狂的戰吼。

聲浪滾滾，直衝雲霄，彷彿要將這片天地，都震得粉碎。

兩支同樣精銳，卻風格迥異的大軍，就在這片廣袤的雪原之上，緩緩地，接近著。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暴風雨來臨前的，極致的壓抑。

當雙方的距離，拉近到不足五里時。

李瓊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身後那一萬玄甲鐵騎，瞬間令行禁止，停下了腳步。

整齊劃一的動作，宛如一人。

這份可怕的紀律性，讓遠處的呼延屠，瞳孔微微一縮。

他不得不承認，李牧練出來的這支軍隊，確實是精銳中的精銳。

但那又如何？

在絕對的數量優勢面前，再精銳的部隊，也只有被碾碎的份。

“李瓊！”

呼延屠催馬上前，用生硬的漢話，高聲叫陣。

“你殺我父汗帳下大將，毀我草原部落，今日還敢主動送上門來！”

“本王佩服你的勇氣！”

“現在，你若下馬投降，本王可以給你一個痛快，留你全屍！”

李瓊看著遠處那個狀若瘋魔的匈奴王，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彷彿在看一個死人般的憐憫。

他沒有回答。

只是緩緩地，從背後，抽出了一張巨大的，由玄鐵打造的強弓。

彎弓，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