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餘疼得嘶了一聲,一滴鮮紅的血珠滲出來,在繡布上染出一朵梅花。
“怎麼了,是不是扎到手了?快讓朕瞧瞧。”祁讓連忙起身去拉她的手。
“沒事,就是把布染髒了,只能丟掉重繡了。”晚餘說道。
祁讓拉著她的手看了看,掏出自己的靛藍手帕給她擦拭,又放在嘴邊吹了幾下:“丟掉幹嘛,繡個東西不容易,你繡的不是梅花嗎,在那裡添一朵就好了。”
晚餘瞧了瞧,覺得他提議不錯,就在那裡又添了一朵梅花。
幾日後,香囊做好,晚餘拿給祁讓看,祁讓很滿意,回到乾清宮,把兩縷打成結的頭髮裝了進去。
這髮結是封后大典那晚,他趁晚餘睡著的時候剪下來的,因為他聽說,夫妻二人在大婚之夜剪下頭髮綁在一起,就可以白頭到老。
所謂結髮夫妻,便是這個意思。
只可惜,這個對於尋常夫妻來說再普通不過的願望,卻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盼著和她白頭,她卻念著宮外的自由。
而這自由,已經成為了她的執念,甚至心病。
紫禁城裡有天底下最好的醫者,卻無人能醫此病。
縱然他身為帝王,也同樣束手無策,只能等到她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再想法子為她調理。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又一個冬天來臨時,晚餘的症狀已經到了快要瞞不住的程度。
她時常叫錯宮人的名字,有時候會對著嘉華叫梨月,對著烏蘭雅叫齊姐姐,看到雪團吃東西,她就緊張到不行,讓人趕緊去請太醫,說晚了就來不及了。
她不記得眼下的事,卻記得很久以前的事,每每徐清盞來看她,她就會講起那年他們在巷子裡差點被人打死的事,連哪年哪月哪個時辰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不再避諱祁讓,哪怕祁讓就在旁邊聽著,她也能講得興致勃勃,好像祁讓是她和徐清盞的聽眾。
祁讓就認真地扮演著聽眾,時不時插一兩句,表示自己聽得很投入。
時間長了,關於他們三人的過往,祁讓已經聽得滾瓜爛熟,倒背如流,甚至能夠精準地指出她這一次和上一次講得有出入。
每每這時,晚餘就哈哈笑,說他一個外人,怎麼知道的比她還清楚。
祁讓的心,被那兩個字刺痛了一遍又一遍。
原來不管他多麼用力地想要融入他們,在她眼裡,他始終還是個外人。
直到有一天,她不再說他是外人,而是叫他長安。
她說長安,我還有三天就要出宮了,你到時候別忘了去宮門口接我。
祁讓愕然看著她,許久許久,才紅著眼眶說了一聲好。
三日後的凌晨,盛和七年的第一場雪在將明未明的天色裡悄然降落。
小福子急匆匆走進寢殿,喚醒了正在睡夢中的祁讓:“皇上快醒醒,坤寧宮來報,皇后娘娘要臨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