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讓神情古怪地看著她,似乎不相信她會說出這種話,過了一會兒才道,“朕不在乎,只要能得償所願,做昏君也沒什麼不好。”
晚餘定定看他:“其實皇上算不得昏君,拋開別的不提,您做皇帝還是挺好的,至少百姓認為您是個好皇帝。”
“哈。”祁讓不禁笑出聲來,起身繞到她這邊,食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皇后娘娘是在誇朕嗎,但朕更想知道,那被你拋開的‘別的’是什麼?”
晚餘垂下眼睫:“臣妾不說,皇上自行體會便是。”
“朕腦子笨,體會不出來,需要娘娘親自點化。”祁讓用拇指的指腹撫弄她紅潤的唇瓣,眼神裡滿是戲謔。
晚餘臉頰泛紅,把他的手拉下來:“臣妾不過隨口一句,皇上不必當真,時辰不早了,皇上別誤了正事。”
祁讓便放過她,叫人進來伺候漱口洗手,整理了衣冠,兩人一起出了門。
胡盡忠和紫蘇緊隨其後。
因為聖駕在此,承乾宮點了滿院的燈,兩株結滿了花苞的梨樹,在暖黃的光影裡靜默著。
晚餘經過樹下,抬頭看了看:“可惜了,我到底是沒等到花開。”
祁讓心下一沉,眉頭不自覺蹙起,伸手挽住了她的手:“可惜什麼,這宮殿還是你的,朕不給旁人住,過幾天花開了再來看就是了,朕還說要在樹下給你搭個鞦韆呢!”
他指著天邊一彎月牙給晚餘看:“很快你就可以看到‘梨花院落溶溶月’的美景了。”
晚餘的眼波黯淡下來:“梨月都不在了,我怎麼敢看那樣的美景。”
祁讓呼吸一窒,片刻後,牽著她的手默默向大門口走去。
門外,天子和皇后的儀仗已經等候多時,另外還有禮部的官員,司禮監和內務府的太監。
徐清盞和孫良言也在。
晚餘看到徐清盞,眼睛亮起一瞬。
徐清盞給兩人見了禮,多餘的話也沒說,兩人便被簇擁著上了轎輦,往奉先殿而去。
奉先殿是供奉先人靈位的宮殿,大鄴朝歷代皇帝皇后的牌位都在這裡。
晚餘和祁讓一起聽禮官講了明日祭祖上香的規矩和程式,便又被人前呼後擁著抬去了承天門。
夜色如夢,彎月如鉤,承天門在上百支火把的照耀下巍峨矗立,夜風掠過高聳入雲的飛簷,簷角銅鈴輕響,在寂靜中盪開清冷的餘韻,彷彿在低訴這座城門的百年滄桑。
祁讓下了轎輦,牽著晚餘的手,踏著漢白玉的石階一步步走向高處。
四丈三尺高的城臺,三十一級白玉階盤旋而上,祁讓先一步跨上最後一級臺階,回身向晚餘伸手。
晚餘喘息著將手遞給他,藉著他的力道踏上高臺,走向正中間的垛牆。
夜風呼嘯而來,滿城燈火在眼前豁然鋪展。
正陽門外的千盞市燈碎金閃動,棋盤街的琉璃風燈串成流動的銀河,更遠處,勳貴府邸的朱樓繡戶透出暖黃光暈,如散落大地的星子,就連護城河都倒映出一條粼粼光帶。
而此時此刻,這一切,正在被他們踩在腳下。
晚餘凝視著腳底深淵般的黑暗,心中生出一種悚然的快意……
下一刻,祁讓突然展開玄色披風,將她裹進帶著龍涎香氣的懷抱裡,聲音沉如鐘磬在她耳邊響起:“晚餘,記住這個位置,明日此時,你就會和朕一起站在這裡,接受萬民朝賀,從此以後,朕和這萬里河山,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