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陳帝業

第65章 宴飲

“前日休沐,我二人於西山馳馬觀景,途遇一熊一鹿,我引弓射之,便有了今日這道熊白鹿修。”

嘉善豔羨道。

“大王與王妃縱情山水,奔走林泉,神仙眷侶,不外如是。齊國天子果真好人,大王東來就官,亦得家室相伴。”

高長恭聞得此話卻不由得心中一嘆,鄭氏能來安東相陪,實要多虧了他王兄高孝珩。

高孝珩長於繪畫,善於文學,頗得皇帝高緯喜愛。

為了鄭氏能來遼東同他相聚,高孝珩將一幅藏了許久的蒼鷹圖奉送宮中,高緯方才替他求了上皇旨意。

他與鄭氏才得以相伴此地。

只是,他身為高氏子孫,卻不好在外人面前,損了高湛威儀。

他勉強一笑道。

“上皇固善人。南國天子亦善君也。”

“周侯與郡君歸南都,雖或不得見用,南國天子必恩榮養之。”

“我聞江南風物,秀於當世,我與王妃常有同遊三吳,飽覽風土之心。”

“然,身在帝王家,即不得自由。”

“上皇命我往遼東,實欲使我行假道伐虢之策,收遼土於域中。”

“遼土今雖暫安,後必戰火四起。”

“我請王妃在身側,亦為辦國事,假安遼人之心也。”

他從侍女手中接過酒壺,往四隻琥珀杯中斟上了蘭陵美酒。

他將一隻琥珀杯移至周羅睺身前,道。

“此是我蘭陵封郡太守相贈的佳釀,極得五穀之美,請周侯品鑑。”

他又道。

“我與王妃身生帝室,行事究竟不由自己。”

“江南佳物,或只得夢中相聞。”

“賢伉儷此去東南,可替我夫婦遊南國山水。”

“待鴻雁北返,我即知周侯與郡君逸樂訊息。”

他舉起杯盞就要飲下。

這琥珀杯乃是高湛所賜,或許遼土平定,鳥盡弓藏之時,這晶瑩剔透的杯盞,亦要被那來自宮中的毒酒所汙罷。

他在心內想到。

旁側,周羅睺為他身上縈繞的那縷兔死狗烹的悲切所染,竟是生出一種英雄之間惺惺相惜的情感。

他側身舉杯,望著眼前這個面如冠玉的北國郡王,鄭重言道。

“若有一日,大王願往江南賞玩風物,羅睺地位雖卑,封土之內,士民年貢亦百萬數,足為二位備衣食。”

高長恭知他話中深意,只是微微搖頭,道。

“君與我,俱忠貞之士也,國家之事,生死當然。”

“若不幸而夭,只恨此身不逢明主,更復何怨也。”

“周侯飲酒。”

便將杯中佳釀飲盡,只得一道清冽入喉。

高長恭的目光自鄭妃嬌豔的面龐之上掠過,最後落在周羅睺手中的杯盞之上,他問道。

“周侯若知遼東征戰,終將為天子所疑,仍將為之否?”

周羅睺終於知他心意,心下只恨與他相識太晚,於國事之上,他二人原來本是,同一般人物。

他豪飲下杯中之酒,道。

“國事至重,君恩至深,萬仞絕險,亦必赴之。”

“惟恨不早逢蘭陵王!”

蘭陵王亦再舉杯,一飲而盡。

“惟恨不早逢周將軍!”

———

光大元年(567年)四月。

尋陽侯周羅睺過安東,齊蘭陵王高長恭為之宴。

二人年歲相仿,境遇相近,而意氣相投,半日酣飲而引為知己,是知英雄相惜之論,並非虛言。

周羅睺留安東三日,與高長恭大言高麗國中虛實,後齊人所以威行遼土,實有賴於其語焉。

臨別之際,蘭陵王送周侯強弓一張,周侯贈蘭陵王長槊一杆,相約來日同飲於淮水之上。

尋陽侯既歸都,天子以其年歲淺,不宜急立功勳,遂於建康東宮故墟之上,起武英殿。

始置(三品)武英殿值學士之銜,授周羅睺、侯安都、淳于量等賦閒在都之將。

令諸值學士六日一講學,並令五兵尚書每歲揀選三五將率入都,聽講學。

眾將每開講,天子必親臨聽之,由是得以近見邊將,知軍中虛實。

又因眾將皆軍中宿老,所講頗得軍旅實務之便,天子是以稍知兵事。

群臣中有上書言尋陽侯陰結外藩,圖謀不軌者,天子下書切責之。

天子又為尋陽侯手書,“英雄相惜,事所當然”,並示於群下。

天下是知天子有容人之量,言辭不恭、汙衊邊將之奏書,由是漸少。

平、樂二州將士,由是皆心安。

是月,福州拔山將軍陳峴航船至琉球,其土所居蠻夷不服王化者,盡為陳峴討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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