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便是侍奉月神阿爾忒彌斯的神廟聖女……”
芙拉·瓦茨·萊奧卡雷斯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甜膩,在修恩耳邊低語,為他勾勒出包廂內這些阿卡迪亞頂級繼承人的輪廓。
她的氣息溫熱,帶著若有似無的幽香。
修恩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些年輕而矜持的面孔。
木材、金屬、陶器、染料、香料……一切壟斷的資源,都被眼前這些姓氏牢牢攥在手心。
能在阿卡迪亞冠以‘權貴’之名的家族,果然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樓下大廳的喧囂與舞曲隱隱傳來,那裡是屬於其他貴族的光影交錯。
而這裡,空氣都彷彿凝固著冰涼的秩序感。
階級的分野,在此刻十分的清晰。
芙拉柔軟的身軀幾乎依偎在他臂側,帶來溫熱的觸感。
修恩沒有推開,只是唇邊浮起一絲極淡的笑意。
他挺拔的身姿如同淬鍊過的冷鋼,肌理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感,宛如古典雕塑家窮盡心血才得以凝固的神祇雕像。
那份從骨子裡透出的、近乎神性的優雅與沉靜。
甚至,比起那些沐浴著神恩、在聖壇前長大的聖子們,此刻的修恩,更像是一位自古老壁畫中走出的、帶著神諭般威嚴的年輕貴族。
“修恩督查,您可是我們這裡的稀客呢……”
芙拉·瓦茨·萊奧卡雷斯的聲音像浸了蜜糖的絲絨,在略顯嘈雜的包廂背景音中清晰地纏繞上修恩的耳廓。
她巧笑倩兮,眼波流轉間彷彿蘊著一泓深不見底的幽潭。
“我們可是誠心誠意地邀請過您好幾次呢,沒想到今夜您竟肯賞光赴約,真是……”她微微傾身,一縷帶著異域甜香的髮絲幾乎拂過修恩的下頜,“……我們的榮幸。”
一隻骨瓷般細膩的手託著水晶杯遞了過來,杯中盪漾著深紅如凝固血液的葡萄酒,在包廂迷離的光線下折射出誘人沉淪的光澤。
“所以,修恩少爺,願意……陪我喝一杯嗎?”
就在那醇厚的酒香侵入鼻息的剎那,一股難以言喻的眩暈感猛地攫住了修恩的意識!
彷彿有無數個甜膩的低語直接在他顱骨內響起,輕柔地拉扯著他的意志,試圖在那片名為理智的冰原上鑿開一道溫軟的縫隙。
【魅惑的低語在耳蝸深處纏繞!】
【意志的冰川無聲聳立,將侵蝕的暖流凍結於無形!】
眩暈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刺骨的冰冷。
修恩眼底最後一絲客套的笑意瞬間凍結、碎裂。
他緩緩抬起眼簾,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鋒,精準地釘在芙拉那張依舊嫵媚動人的臉上。
這位城主的繼承人……果然有些手段,居然試圖用這種卑劣的術法,像馴服野獸般在他心底埋下順從與好感?
“瓦茨小姐的好意,心領了。”修恩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一種金石相擊般的清冷質地,瞬間壓過了周遭的浮華,“秘儀會的準則,禁止它的執劍人在午夜之後耽於酒樂。”
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就在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瞬間——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意,彷彿自遙遠的星海垂落!
【赫斯提亞的注視了你!】
【爐灶與家園的守護女神,對你恪守戒律的姿態,投來無聲的讚許!】
【神恩如涓流,悄然注入你的大腦——自此,惑亂心神的靡靡之音,再也無法撼動你磐石般的心志!】
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感滌盪了修恩的整個精神世界。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挺拔的身姿彷彿吸收了某種來自亙古的沉穩力量,原本就冷峻的氣質此刻更添了幾分不容褻瀆的神性。
那並非神廟聖子們沐浴聖光後的浮華,而是源自靈魂深處、被至高意志所認可的……絕對穩固。
面對這些聖子,修恩一點都沒有任何的自卑。
要知道他的底氣,源自身後那道橫亙數百年的、名為“納西婭”的大祭司!
當年她聖火所指之處,連最煊赫的神廟大祭司也要收斂鋒芒,退避三舍。
至於眼前這些……不過是些在神廟溫室裡被供奉著長大的、連她當年一縷火焰餘威都未曾領教過的“聖子”罷了。
其中幾個,他甚至親手“教導”過他們什麼叫真正的力量。
今天若不讓這些眼高於頂的傢伙付出足夠慘痛的代價,修恩覺得,自己簡直辜負了納西婭當年留下的赫赫威名,也白捱了芙拉那杯加了料的酒。
“我們阿瑞斯神廟,自然也有類似的清規戒律。”戰神聖子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刻意壓抑的不悅,目光如審視獵物般落在修恩身上,顯然對他方才拒絕芙拉並引來神眷的舉動極度不滿。“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修恩督查,過於拘泥刻板,有時會顯得……不識時務。”
修恩聞言,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他沒有爭辯,只是抬手,動作隨意得如同拂去肩頭並不存在的灰塵。
“鏗——”
一聲清越悠長的金屬顫鳴驟然撕裂了包廂內浮華的空氣!
一道難以逼視的金芒隨之流淌而出,彷彿將正午最熾烈的陽光熔鍊、凝固。修恩將一柄造型古樸、通體流淌著液態陽光般神輝的短刃,輕輕放在了光滑如鏡的桌面上。
赫利俄斯之刃!太陽神赫利俄斯權柄的碎片,焚燒凡俗的烈陽之證!
“如果阿瑞斯聖子對我的‘不識時務’有什麼高見,”修恩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那神刃的低鳴,“不如……我們移步外面,用戰神的語言交流?畢竟據我所知,阿瑞斯神廟的信徒,向來最推崇以戰爭解決問題,不是麼?”
阿瑞斯聖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如同吞下了一隻活蒼蠅。
他嘴唇翕動了幾下,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像是被無形之手扼住的聲響。
推崇戰爭?當然!但那是指碾碎敵人,沐浴敵人的鮮血與哀嚎!而不是自己衝上去,被眼前這個怪物一樣的傢伙像拍蒼蠅一樣拍進地裡!他們崇尚勝利的榮光,不是受虐的癲狂!
“……哼!”最終,所有的憤怒和屈辱只化作一聲沉悶壓抑的鼻音,重重地砸在地毯上。
他別開臉,再不敢與那柄散發著毀滅性威壓的神刃對視。
而包廂內,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
緊接著,是無數道倒抽冷氣的聲音!
所有聖子、聖女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磁石牢牢吸住,死死釘在那柄靜靜躺在桌面上的短刃上!
那並非凡俗工匠能鍛造的光芒,那是一種源自神性本源的、令人靈魂本能地戰慄與渴望的氣息!
神器!
那竟然是真正的、流淌著神之血的神器!
難以置信的駭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每一個年輕神眷者的心臟!
秘儀會……這個低調、神秘,甚至帶著幾分暮氣的組織,其底蘊竟然恐怖如斯?!
即便是他們各自侍奉的、威名赫赫的主神廟中,也只有地位崇高如大祭司,才被允許供奉並執掌一件最低階的神器,作為與神明溝通的至高權柄!
而眼前這個督查……他竟然如此隨意地將一件神器,像尋常武器般“拍”在了酒桌上?!
“這是?”有人問,目光黏在那東西上。
修恩呷了一口杯中溫熱的牛奶,喉結滾動了一下,才慢悠悠地開口:“啊?這個?”他嘴角牽起一絲難以捉摸的弧度,“神明的恩典罷了。”
空氣瞬間凝滯。
所有人的視線幾乎都要黏在了,那件被稱為“神器”的器物上。
無需仔細辨認,那上面流淌的氣息太明顯了——粘稠、古老、帶著不容褻瀆的威嚴。
那是神明親手烙下的印記,是獨屬於受眷者的權柄。
旁人若敢染指,詛咒將如影隨形。
恩典神器,一個燙手的悖論。
神明們不屑於搶奪同類的小玩意,凡俗之輩又哪有膽量觸碰?
握在手中,反而成了最安全的護身符,連最狂熱的邪教祭司也要退避三舍。
這,正是修恩能如此堂而皇之將其示眾的原因。
“運氣好,”他放下牛奶杯,玻璃底座磕碰出清脆的聲響,臉上笑意更盛,“蒙神垂青而已。”
這輕飄飄的“凡爾賽”,像一記無形的耳光,抽得滿座鴉雀無聲。
媽的!
幾個聖子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憑什麼?他們在神廟苦修多年,謹言慎行,也未曾得此殊榮。這個吊兒郎當的督查,什麼都沒做,憑什麼就能得到神明的青眼?
“修恩督查!”一位聖女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眼神卻亮得驚人,“如何才能……如何才能得到神明的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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