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舟的指尖還抵在世界之錨的光膜上,血珠順著下巴墜入海水中,像一串被扯斷的紅珊瑚。
紅衣女子的話撞進他發疼的識海,卻只掀起一圈極淺的漣漪——他想起三天前在黑市買到的那捲殘頁,泛黃紙頁上用血墨寫著“破界之鑰,封神鎖魔“;想起被墮落海皇掀翻的第七艦隊,三十七個兄弟的屍體被海妖啃得只剩白骨;更想起上個月在深淵海溝裡,他親手摸到的那截焦黑大陸碎片,上面還殘留著人類城池的紋路。
“退開。“他嗓音沙啞,卻像淬了冰的鐵錨,沉甸甸砸進兩人之間的源質亂流裡。
左手按上胸口的合成臺掛墜,青銅涼意順著血脈竄遍全身,識海中的青銅方臺突然嗡鳴起來,檯面浮現出三團幽光——災變核心泛著暗紅,像團凝固的血;深淵之心裹著黑霧,每道紋路都在滲出腐蝕源質;神隕之血最安靜,卻讓他的化學知識本能震顫——那是真正的神性殘留,比任何魔藥材料都純粹百倍。
“你瘋了?!“紅衣女子的幽影之心突然爆發出黑紫色光刃,直接斬向顧舟持著材料的右手。
她腰間的傷口還在滲血,卻像完全感覺不到疼,髮尾被源質風暴捲成狂亂的火焰,“神隕之血會汙染合成臺!
你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顧舟側頭避開光刃,災變之力在左臂凝成半透明的鱗甲。
三年前在珊瑚礁被海妖撕斷的左臂,此刻竟因這股力量隱隱作痛,“三個月前我合成'星芒珍珠'時,源質純度是37%;上個月融合'領航者'序列時,是62%。
現在...“他盯著識海中瘋狂湧動的混沌能量,那是融合過百種序列後的餘韻,“現在我的源質純度是89%。
足夠壓得住神隕之血的汙染。“
“顧舟!“
蒼老的驚呼從後方傳來。
老漁夫不知何時遊了過來,他枯瘦的手死死攥住顧舟的手腕,掌心的老繭磨得面板生疼。
老人腰間掛著半卷《封印之書》,羊皮紙頁被海水泡得發脹,“合成破界之鑰需要三種至純至邪的材料相互吞噬,你當這是調配魔藥?
上回有人這麼試——“
“是三十年前,您說的。“顧舟反手握住老漁夫的手,指腹輕輕蹭過老人手背上那道月牙形疤痕——那是當年老漁夫和他父親一起採珠時,被海蛇咬的。“您說過,您父親的船就是被墮落海皇掀翻的;您說過,您在《封印之書》裡看到,破界之鑰是唯一能引動世界之錨的鑰匙;您還說過...“他喉結滾動,“您說過,您這輩子最後悔的,是沒在您父親被海妖拖走時,多拽他一把。“
老漁夫的手突然抖了。
他渾濁的眼睛裡泛起水光,像被海霧籠罩的燈塔。
最終他鬆開手,《封印之書》的銅釦“咔嗒“撞在顧舟的合成臺掛墜上,“小心識海。“他退後半步,佝僂的脊背卻挺得筆直,“如果合成失敗...我給你收屍。“
紅衣女子的幽影之刃再次襲來。
這次顧舟沒有躲,災變之力在身周凝成金色光盾,黑紫色刃芒撞上去,濺起的能量碎片像炸開的螢火蟲。
他趁勢向前一步,將三團材料拍在合成臺上。
青銅檯面瞬間亮起刺目金光,三種材料開始融合——災變核心的血霧裹住深淵之心的黑霧,神隕之血卻像活物般鑽進去,在交纏的能量裡開出一朵半透明的花。
“停手!“紅衣女子的聲音帶了哭腔。
她終於不再攻擊,反而游過來抓住顧舟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裡,“我父親就是這樣死的!
他說要解開封印拯救海域,結果神罰降下時,他整個人...整個人燒成了灰,連骨頭都沒剩下!“
顧舟的手指撫過她頸間的鎖鏈印記——和世界之錨裡的紋路分毫不差。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站在黑市拍賣臺後,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把淬毒的刀。
那時他以為她是幽影會最鋒利的刀,現在才知道,她是守印人的最後一道鎖。
“所以我更要成功。“他輕聲說,合成臺的金光順著手臂竄進識海,疼得他幾乎要咬碎後槽牙,“你父親失敗,是因為他沒有合成臺;我失敗...“他盯著逐漸成型的鑰匙輪廓——青銅質地,表面爬滿星圖般的紋路,“我失敗的話,至少能讓後來人知道,這條路走不通。“
識海中的金色身影突然動了。
那道模糊的輪廓抬起手,指尖點在神隕之血與災變核心的交界處。
顧舟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卻聽見那道熟悉的嘆息在腦海裡響起:“配比錯了。
把深淵之心的黑霧,往神隕之血裡送三成。“
他下意識照做。
合成臺的光芒猛地暴漲,原本糾纏的能量突然變得溫順,像被馴服的海獸。
紅衣女子的瞳孔劇烈收縮,幽影之心在她掌心劇烈震顫,“你...你在引導災厄之力?!“她踉蹌後退,髮梢的銀飾撞在世界之錨的光膜上,濺起一串藍色火花,“這不可能!
災厄之力是諸神降下的詛咒,只能被封印,不能被...“
“被掌控?“顧舟笑了。
合成臺的鑰匙已經成型,正散發著讓他心顫的共鳴。
他伸手握住鑰匙,青銅表面的星圖突然活了,順著他的血管往全身鑽。
識海里的混沌能量不再躁動,反而像見到主人的獵犬,乖乖退到角落。
“現在你知道了。“他轉身看向紅衣女子,鑰匙在掌心流轉著微光,“我不是繼承者。“海水突然變得冰冷,他的後頸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那是被頂級掠食者盯上的直覺。
遠處的深淵海溝方向,傳來悶雷般的震動,像是某種龐然大物在甦醒。
紅衣女子突然抬頭,她的幽影之心指向顧舟身後的海水,“你看!“
顧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原本平靜的海沙裡,那枚黑色鱗片正在瘋狂震動,鱗片上的紋路亮得刺眼,竟和他在墮落海皇殘影裡看到的完全一致。
更遠處的海水開始倒灌,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泛著詭異的幽藍——那是深淵使者才會引發的“死亡潮汐“。
合成臺鑰匙在掌心發燙。
顧舟握緊它,看向世界之錨的光團深處——那裡的神骸碎片正在發出召喚,像母親在呼喚晚歸的孩子。
“來了。“他輕聲說,災變之力在背後凝成一對金色光翼。
紅衣女子的幽影之心突然貼在他心口,黑紫色能量順著合成臺掛墜鑽進去,卻沒有半點排斥。
她盯著他的眼睛,眼尾的紅痣像滴要落的血,“如果神罰降臨...“
“我接得住。“顧舟打斷她。
他轉身走向世界之錨,光膜在他面前自動裂開一道縫隙,露出裡面星羅棋佈的鎖鏈。
鑰匙上的星圖突然與鎖鏈紋路重合,發出清越的鳴響。
海水的震動越來越劇烈。
顧舟聽見遠處傳來低沉的嘶吼,像某種遠古巨獸從沉睡中被驚醒。
他將鑰匙對準最近的鎖鏈,青銅表面的星圖開始流轉——
“咔嚓。“
第一根鎖鏈斷裂的聲音,像春雷炸響在無盡海域的最深處。
鎖鏈斷裂的脆響在識海中炸開時,顧舟的指尖正抵著世界之錨的光膜。
青銅鑰匙上的星圖突然灼燒起來,燙得他掌心發紅——那是墮落海皇的意志在反撲。
他抬頭望向深淵海溝方向,那裡的海水已凝成倒懸的瀑布,暗紫色漩渦中心浮起十二道黑影,每道黑影都裹著腐蝕源質,像十二柄插在海面上的毒劍。
“深淵使者!“紅衣女子的幽影之心在掌心劇烈震顫,黑紫色能量順著她的手臂爬上脖頸,“是海皇座下最兇的十二煞,每尊都能掀翻中型浮陸!“她忽然抓住顧舟的手腕,指甲掐進他剛結痂的傷口,“小刀的艦隊在東南方三海里,李姐的防禦陣還沒啟動——你現在衝進去,就是送死!“
顧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能聽見遠處傳來的爆炸聲,那是金屬戰艦被腐蝕源質融化的聲音;能聞到血腥氣混著焦糊味,順著海流鑽進鼻腔。
識海中的金色身影正在消散,最後一縷金光融入他的心臟時,他突然看清了那道身影的面容——竟是三年前在珊瑚礁救他的老漁夫年輕時的模樣。
原來合成臺的器靈,是父親用生命封印的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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