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夜晚,白霞山自然保護區的邊界處,罕見地傳來了車聲。
一輛麵包車在山林間順著幾乎消失的路徑盤旋,最終停在被樹根淹沒的舊路盡頭。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下了車,從後備箱裡齊力搬出一件體積不小的物品,吃力地向山中前行。
最後這段攀登,只有偶爾的鳥叫聲陪伴他們。
日落時分,山林深處安靜異常,彷彿所有聲音都被樹吞噬,再也感受不到和熱鬧人世的半點連線,靜得令人心慌。
好不容易上了坡,撥開扎人的草叢,隱藏在山間的僻靜湖泊顯現在二人眼前,夕陽灑滿湖面,宛若一片無人涉足的世外桃源。
他們把東西往地上一扔,不約而同長舒一口氣。
“真是個人跡罕至的好地方。”領頭的那個人嘖嘖感嘆,“在這兒拋屍,也沒人會發現吧?”
“我想也是。”另一個年輕點的人附和道,“真是個好地方。”
兩人對看一眼。
“開幹?”
“開幹。”
他們齊齊彎腰抓向那個巨大的包裹。
不過多時,傳來物體入水的聲音。
望著巨大的餌料球在湖中沉沒消隱,他們放下盛著打窩料的不鏽鋼盆,各自提著小馬紮往湖邊一坐,穩住杆子。
這回他們裝備齊全,額外的保暖衣帽、備用杆、抄網一件不落,冰紅茶帶了半箱,甚至水桶都拿了三個,就等這沒見過釣魚佬的魚乖乖咬鉤。
“真是好地方啊。哥,這麼偏的位置你怎麼找到的?”
“怕你不信,我給你好好講講。這前面本來有片公路網,亞盟歸還關北之前修的,拿來往北邊港口運咱們國家的煤鐵,大開發的時候用了一陣,保護區劃起來之後就荒廢了。我叔以前帶我來這兒打野豬呢,那馬路修的,一路能通到關外海去!就這幾年,有些地方勉強還能開一段,我尋思這地兒肯定沒人來,今天釣他個滿框——見過二十斤的大魚沒有?保準有戲!”
“難怪,我剛才還看見山裡有指示牌呢!”
反正周圍沒訊號,兩人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天打發時間。
忽然,那年輕些的人兩眼一挑,指著湖對岸道。
“哥,那有個白影,是什麼呀?”
“鬼而已,別分心,專心看漂。”
“哦,好。”
遠在對岸山林裡的女鬼伍天然眯起眼睛,仔細辨認逐漸昏暗的山裡是不是真的坐著兩個釣魚的人。
她都離開遊客步道,沿著小徑走了好幾個鐘頭,怎麼還能遇到人?
看那湖邊的影子這麼長時間了也沒動過,估計是看錯了吧。天快黑了,林子裡很暗,有時候樹和山石就是很像人的。
不知道第多少次把卡進新腿的褲子拽出來,伍天然繼續前進。
又走了一陣,再度感覺到假肢被卡住的她實在是忍不住了,掏出剛買的剪刀,拉起最外面的褲腿,咔咔幾下就把礙事的保暖褲裁了。
裡面的兩層保暖褲都是她從舊衣服堆裡找出來的,已經褪色了,早晚要變成家裡的一塊抹布,這回算是加速退休。
沒怎麼長過身體,過去幾年的衣服也都完全合身——她又找到一個不長個子的好處。
反正假肢也不怕冷,她收好剪下來的碎布試著走了一陣,問題解決了。最外面的褲腿尚在,結合周圍雜草叢生的環境,也看不出她下肢的異常。
山林裡安靜異常,伍天然不是頭一回踏足野地,但從未像現在這樣獨身闖入人類鮮少涉足的地界。
進山的路徑很多,徒步者們用自己特有的代稱代詞將其分享在網際網路上,伍天然挑選的是相對人跡罕至的其中之一,以防被她的目標反過來摸透路線,提前蹲守。
現在引導她前進的小徑是來往的村民和徒步者們踩出來的,它時而在荒草間隱沒,又調皮地在不遠處現身。
有時她因為道路的中斷焦急尋找許久,最後才發現自己搞錯了方向,差點走回頭路。
走著走著,太陽徹底沉入山間,黑暗淹沒了森林,她心中的信心隨之不斷減弱。
違規者不熟悉這種地方,她也一樣。
廣袤的綠海彷彿會吞噬每一個貿然進入的人,當林間逐漸暗淡,她只能用終端自帶的手電筒模式照明。月光星光就更別想了,根本照不進林子裡,這片狂野的自然之地顯然並不歡迎外來者。
光照之外的部分根本無法視物,甚至連灌木和樹木的輪廓都看不清,一切物體好似在進入光芒之前根本就不存在。樹木會突然在光中現身攔住去路,一不小心,假肢就會卡進岩石縫隙,又可能稍不注意,前方的小徑就會被暗坑攔腰截斷。
都說森林裡生物很多,可走著走著,她驚覺一路上什麼都沒聽到,好像她就是這裡唯一的活物了。
比起她反覆防備的寒冷,黑暗成為了她更大的敵人。
心中的恐懼越發凝實,她反覆想著家,想念溫暖的被窩和一家人齊聚餐桌的場景。
【小荷:你已經出發了?為什麼行動之前都不告訴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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