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點,她竟有種解脫的感覺。
事故之後她已經多活了5年,已經夠了。
但是,她不會在遊戲裡故意找死的,小荷也會進入同一場迎新賽,她要幫小荷活下去。至於她自己會怎麼樣,伍天然並未考慮。
她沒有太多後事需要交代,能留給家人的除了傷痛就只剩那點可憐的積蓄。
等她走了,父母肯定會陷入巨大的悲傷,但怎麼也不會比照顧一個身體殘疾、心靈創傷、只能居家工作的女兒,所要在接下來幾十年裡承受的苦痛更多。
弟弟伍城肯定會比她有出息,他有個健全的身體,人也聰明,可以盡到她無法盡到的責任,延續父母的期盼。
奇怪的是,當她想要更多地感受這個世界,時間便過得飛快,轉眼就來到了晚飯後。伍天然試著早點入睡,明早應邀去陪小荷看人生中最後一次日出,卻輾轉反側。
過了好久,她才想起一件自己還未做的事,便來到父母的臥室。
“爸?媽?”
伍天然走進房間,看到父母正靠在床上,兩個腦袋挨在一起,盯著手機樂呵。
從外放的聲音聽來,他們又在看《特種兵大戰殭屍》。那是一部爛片,但偏偏很符合兩人的品味,每年都要翻出來看幾回,越看越有滋味。
“媽媽......”
伍天然話還沒說完,父親就“嘿”了一聲,帶著笑意翻身下床,“我給伍城理理臥室去。”他離開臥室的時候還順手帶上了門,把空間留給母女二人。
門外的腳步聲下樓走遠了,伍天然坐到母親那側的床邊,支支吾吾地開了口,“媽媽,對不起.....”
母親陳春蕾放下手機,往床中間挪了挪,給她騰位置,“怎麼了?”
“我又生病了,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傻孩子,生病又不是你的錯,都出院了,還說這個幹啥。”
“但是,我,我一直讓你們......”伍天然的喉嚨哽住了,再也忍不住淚水,她匆忙去抓紙巾,陳春蕾卻將她攬進懷裡,輕拍著她的背。
投入母親懷抱的那一刻,伍天然終於能放聲大哭。
“過去的事了,都過去了......你這麼懂事,媽媽高興還來不及,別覺得什麼都是你的錯。你想想你多堅強啊,遭這麼大的事,很多人都自暴自棄了,你又是自己復建又是找工作,換我,我可做不到。日子不就是這麼過起來的嗎?咱們不貪心,能掙口飯吃就行......”
母親絮絮叨叨說著,眼眶也紅了。
過了好一陣,她拍拍女兒的肩膀,放開了手,“沒事,哭了就過去了,去洗把臉,早點睡。”
伍天然前腳剛進洗手間,父親就從二樓溜回來了。
臥室裡傳來夫妻二人的竊竊私語。
“你進來幹啥啊,再哄哄天然去。”
“我不得跟你對一下嗎,你誇她了嗎?善解人意講過了?我別說重複了......”
“我可聽見了啊!”伍天然從衛生間探出頭,破涕為笑。
那天晚上,伍天然自住院以來第一次睡了個安穩覺,噩夢沒有再找上她,當她醒來時,籠罩在心中的絕望已經一掃而空。
跨過那道阻礙後回頭再看,那不過是個小土坡罷了。
她感覺很對不起那四十二名遇難者,但她已經立定的信念不會再動搖。
她要在迎新賽中活下去,之後也要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