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那個一步步向他走來的男人。
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他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死死地掐住了。
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認得那個男人,那個讓他又愛又恨又敬又怕的男人。
鎮國武成王,劉啟,他回來了。
不是以一個臣子的身份,而是以一個征服者的姿態。
劉啟沒有理會那些已經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的官員。
他的眼裡只有那個坐在龍椅上面如死灰的年輕皇帝。
他一步步走上那九十九級臺階。
最終站在了劉協的面前。
他沒有說話,只是那麼居高臨下地冷冷看著他。
那種眼神,透著淡漠和輕蔑。
讓人忍不住覺得自己像個無知又可憐的跳梁丑角。
被這麼盯著,劉協只覺得心底一片冰涼,魂魄彷彿都要散開了。
在這個男人的注視下,他那點遮掩在表象下的計較和小心思。
不過是赤裸裸地暴曬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幼稚。
他的企圖、設想,還有自我安慰的妄想,不過像孩童的胡鬧。
此刻全沒了分量,可悲地懸在空中自毀。
這樣的窘境本該持續下去,卻是忽然那人懶懶抬聲,打碎了密不透風的死寂氛圍。
“很有趣嗎?”
輕輕一問,卻比刀斧更重,剛一落音,劉協胸腔裡已翻江倒海,如轟雷擊頂。
他心裡其實明白,那所謂的“有趣”。
冷笑裡全是森冷諷刺,問的正是他苦心經營的這場天真帝王遊戲值不值。
“我…朕……”
他那字句都掙扎著往外擠。
說了一半便失了力氣,想辯解卻生不出用來反抗的勇氣。
話到嘴邊,他才明白,沒有任何藉口能在掌控一切的強者面前站得住腳。
良久,劉啟還是那副溫和的聲線,不快也不怒。
只是把話說出口時,每個字都叫人心驚。
“你不明白嗎?我曾經讓你選擇過。”
曾經的錢,曾經的權柄,連稱霸千秋的機緣都已放在他面前。
卻最終只是給了他自由發揮的機會罷了。
他本想看看,自己栽培的人會用這些機會成就什麼。
是讓江山更聳,百姓安居樂業,還是別的可能性。
可現實擺在這,結果明擺著令人洩氣。
錢財變成一群只會旋膝下拜的庸人。
他賦予的權勢終究拿來對付那個真心護他周全的人。
哪怕時運正濃,也竟是坐不到一整天的江山便想著反水,棄船楫走。
說到底,這一切倒是真的荒唐,有什麼好爭言的?
他的聲音像冰刃,一個念頭就能讓人心頭滴血,句句都紮在劉協軟肋上。
誰都沒法抗拒這樣的痛,劉協甚至想屏住呼吸。
只願當下已經俯首的可憐相沒有落入更可恥的境地。
他所有的驕傲和自尊在這一刻都被碾得粉碎。
他終於明白自己從始至終都只是這個男人手裡的一個玩具。
他所謂的帝王心術在人家眼裡,連小孩子的過家家都算不上。
人家只是想看看他這個玩具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樣。
結果他這個玩具不中用,人家膩了,不想玩了。
所以人家來收回自己的玩具了。
“我……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