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約莫四十歲上下,面如冠玉,眼含笑意,正是七寶琉璃宗當代宗主,寧風致。
而在他的身後,則靜靜地跟隨著一名身穿樸素灰色長袍的老者。
那老者身形瘦長,一頭白髮整齊地束在腦後,雙目閉合,整個人就如同一柄藏於鞘中的古劍,雖無鋒芒,卻透著一股足以令天地變色的凌厲氣息。
劍鬥羅,塵心!
“寧宗主客氣了。”獨孤博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寧風致笑容不減,竟是真的衝著獨孤博微微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晚輩禮節:
“冕下能接受邀請,實乃我七寶琉璃宗的榮幸。”
一番客套之後,他那溫潤的目光狀似隨意地在莫簫和莫蒼身上一掃而過,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異,但並未多問,只是笑著側身引路:
“冕下與兩位貴客,請隨我來,我們大廳敘話。”
說罷,他便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親自引著三人向宗門大廳行去。
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而然,禮數週全。
唯有他身後,那位自始至終雙眸微闔的劍鬥羅塵心,在寧風致的目光掃過莫蒼的那一剎那,那對彷彿萬年古井的眼眸,驟然睜開!
沒有驚天動地的劍氣,也沒有任何魂力波動。
但在他目光觸及到莫蒼那平凡無奇、如同枯木般的身影時,他那張素來冷峻淡漠的臉上,血色瞬間褪盡!
那是什麼?!
那不是人類!或者說,不僅僅是人類!
在那看似平凡的身軀之下,塵心那與劍相融的至強感知,竟是感覺到了一股……如淵似海,彷彿沉睡了萬古洪荒的……古老意志!
這股意志,並非魂力,也非精神力,而是一種更為本源、更為古老的存在!
那是……生命!
是彷彿凝聚了整個斗羅大陸萬載生機的……自然意志!
塵心一生修劍,心如鐵石,劍意通天。
他自信,哪怕是面對傳說中那位九十九級的絕世鬥羅千道流,他也能憑藉自己的劍意,不懼生死拔劍一戰!
可在此刻,在那道看似枯槁的身影面前,他引以為傲的劍心,竟是在瘋狂預警,在顫抖,在悲鳴!
那不是對敵人的恐懼,而是如同一滴水,驟然面對了整片汪洋大海時,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
就在塵心心神即將被這無邊無際的浩瀚意志徹底吞噬,意識沉淪之際,一道帶著幾分玩味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
“哦?竟然還有個半隻腳邁進了九十六級的小傢伙,有點意思。透過老夫這身軀,觸碰到黃金古樹的意志了麼?”
聽到這聲音,塵心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想要強行收回心神,但卻根本無法從這自然意志的裹挾之下掙脫,
就在這時,他只聽那老者呵呵一笑,口中發出一聲低沉的輕喝。
“醒來!”
轟——!
如同暮鼓晨鐘,
頓時那股壓得塵心幾乎要神魂崩碎的磅礴意志,瞬間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剎那間,天旋地轉的感覺消失,世界重歸清明。
“蹬!蹬!”
塵心只覺得渾身一輕,整個人像是剛從溺水的深淵中被撈起,冷汗瞬間浸透了背後的灰色長袍,
腳下一個踉蹌,竟是控制不住地猛地後退了兩步,這才勉強站穩身形。
“劍叔?!”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寧風致臉上的溫潤笑容瞬間凝固,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與不解。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
什麼事情,能讓心性比萬年寒鐵還要堅定的劍叔,如此失態?!
獨孤博那雙碧綠的蛇瞳也是驟然一縮,死死地盯住了莫蒼和失魂落魄的塵心,心中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他什麼都沒感覺到,但能讓劍鬥羅這老怪物嚇成這樣的,因當只有莫蒼這位老前輩了……
然而,下一刻,在寧風致、古榕乃至獨孤博那震驚到極致的目光中,發生了讓他們畢生難忘的一幕。
只見塵心深吸一口氣,那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上,竟是浮現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複雜神色,
他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衣袍,隨即,竟是朝著那平平無奇、彷彿只是個普通老僕的莫蒼,鄭重其事地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晚輩之禮。
“多謝前輩,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