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門前，一片死寂之後的混亂。
賈母癱軟在地，人事不知，周圍是王夫人、邢夫人、王熙鳳等人驚惶失措的呼喊與攙扶。
丫鬟婆子們亂作一團，有的掐人中，有的順氣，就在這一片混亂中，石階下傳來兩聲微弱的呻吟。
地上的賈珍、賈蓉父子，不知是被這混亂驚擾，還是迴光返照，竟然悠悠轉醒。
模糊的視線中，他們看到了被眾人圍著，臉色慘白的老太太，也看到了門口那群熟悉又驚恐的榮國府面孔。
殘存的求生本能讓他們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老……老太太……”賈珍的聲音嘶啞破碎，幾乎聽不真切。
“救……救……”賈蓉更是隻發出了幾個含糊的音節，便又劇烈地咳嗽起來，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幾欲昏死。
這微弱的呼救，讓倒在地上的賈母猛地一個激靈，眼皮顫抖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賈母視線還有些模糊，耳邊是鴛鴦焦急的呼喚：“老太太！您醒了？您感覺怎麼樣？”
賈母茫然地看著周圍，片刻後，記憶回籠，那道明黃的聖旨，那句“褫奪爵位”，還有賈珺冰冷的面容，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
“爵位……寧國府的爵位……”
賈母喃喃自語，聲音乾澀。
恰在此時，賈珍父子那斷斷續續的呻吟再次傳來。
賈母循聲望去，看到那兩個蜷縮在地上，血汙滿身，如同爛泥般的人影，心頭又是一痛。
但這一次，痛楚中夾雜了一絲複雜難明的意味。
“扶……扶我起來。”
賈母的聲音依舊虛弱，鴛鴦和王夫人連忙用力，將她攙扶著站起身。
賈母的身體依舊在顫抖，臉色灰敗，但眼神卻不再渙散，而是盯著前方那個如同標槍般挺立的身影——賈珺。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了一些腰背，找回了一絲往日榮國府老祖宗的氣度。
“珺哥兒……”
賈母開口，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卻又強撐著幾分長輩的口吻。
賈珺的目光依舊平靜，沒有任何波瀾，只是看著她，等著她的下文。
“珍哥兒……珍哥兒他們……”
賈母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最終還是艱難地說了下去：“他們糊塗，他們有錯，犯下這等滔天大罪，死不足惜！”
這話一出，不僅王夫人等人愣住了，連地上奄奄一息的賈珍都難以置信地微微睜大了眼睛。
賈母卻沒有看任何人，只是盯著賈珺，語氣變得急促而懇切。
“可是，珺哥兒！寧國府的爵位，那是寧國公，是咱們的老祖宗，在屍山血海裡掙下的功勳！”
“那是咱們賈家幾代人的榮耀！是咱們賈家立足的根本啊！”
“如今寧國府被抄，珍哥兒他們伏法，這是罪有應得，老身無話可說。”
“可這爵位……這爵位不能奪啊！”
賈母的聲音充滿了哀求。
“寧榮兩府，一脈相承，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寧國府的爵位沒了，那榮國府……我們整個賈家的臉面，也就跟著丟盡了啊！”
“以後寶玉他們，還怎麼在京城立足？我們賈家，還怎麼見人？”
她說到激動處，身體又開始搖晃，全靠鴛鴦死死撐著。
“珺哥兒！你如今是冠軍侯，聖眷正隆，你在聖上面前說得上話！”
賈母幾乎是哀求地看著賈珺，渾濁的老眼中淚光閃爍。
“珺哥兒，你不要逞一時之快，你去跟聖上求求情，看在寧榮二公的份上，看在咱們賈家列祖列宗的份上，饒過這一次，留下這爵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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