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母子論皇位傳承
即使宋太后絕對算是一個開明賢慧的高素質政客,一個兒女都愛的母親,從斧聲燭影一招打過來幾乎要死,後來嚐盡了人生冷暖,用分化君臣走的這一步,可以算的上不拘於常理的奇女子了,她感情上也很難接受兒子這個提議,她穩了穩,跪坐道:“陛下,你確實是病了,但沒到這個地步,何況邦媛婦人也,怎麼能做天子。”
這就是上千年男權社會的慣性,宋太后有反抗精神,不覺得自家女兒比誰差的她,尚且有此疑問。
或許這樣說,宋太后心裡,邦媛事有本事的,應該頂天立地,別信那溫良恭儉得鬼話,有本事擔起河北,哪憑什麼權力讓人,只是這天子?
“如何不能,邦媛尚未嫁人,仍是我趙家子,且為您撫養,太祖苗裔,本就可以與我算兄終弟及。而妹妹的本事我知道,待到北伐結了,她雪恥回朝,不知又多少人會逼迫我讓她嫁人至少是讓出來權力,而朕也既然知道她本事,既然我的皇子不能,自然考察過她,而且,她已經告訴我,她不會生孩子的。”
宋太后一愣,後面已經頗有政治水平林尚宮變了臉色,代王身體不適合生育,這絕對是非常大的事情。作為一個見慣了宅斗的老嬤嬤,林尚宮很清楚,像這樣出身高、能力強而不能生育孩子的女性是很難嫁出去的,就算是有一家人歡歡喜喜的把你娶過去,更大的可能是想借你的這個身份為家裡的孩子抬高出身,這倒也罷了,但隨之而來的壓迫,惡意何世俗得規訓,會把驕傲如火的女孩子逼得麻木不仁,要麼就是悄無聲息的死了,要麼也就是熬過來之後,再過20年,變得和她最討厭的人一樣,成了一個對天真少女嚴苛到變態的惡婆婆。
所以在林尚宮的心裡,這幾十年,國家說是推行文教,注重家庭倫理。但還不是一個勁兒的把女人地位往下壓。五代那個時候固然民不聊生,但真正能闖出來的女孩子,一樣是能騎高頭大馬,喝烈酒談兵法。為自己的家園出一份力,當然也守護著自己的權益。高桂英就是其中的代表。看看他的經歷,再看看孟家七娘子不明不白的難產而死。人心可真是很難做出判斷。
林茶尚宮以豐富的經驗和敏銳的社會女性觀念在想著這一切,越想越堵得慌,卻忽然意識到。代王確實是女兒身,她的存在讓很多人都沒有辦法接受。為什麼沒有辦法接受呢?因為他們無法用世俗的方法規訓住大王,大王手裡有兵,能打勝仗啊。
林尚宮一驚,她好像明白了少年官家得大部分想法。
而宋太后卻始終沉默著,以她之聰明,只有更明白。趙滋知道,於是道:“嬢嬢或許怨怪兒臣太過算計了,只是身處這權力之間,手握著玉璽,想的不能不多,否則,妻兒老小,一起跟著我去死也就罷了,江山傾覆。西晉五胡亂華,唐末藩鎮割據猶在眼前,臣不敢當這千古罪人。但也請娘娘放心,我雖有幾分算計,但卻是真心相信,邦媛能夠做好這個皇帝之位?而且願意傳位於她。”
這話說的,不管是林尚宮還是雷允恭都想跑,但也跑不了,只好顫巍巍著收拾一碗蜜水給趙滋潤潤嗓子,按說這小子自幼入宮服侍也快10年了,要不是今天這件事太大,影響他的心神,斷不至於如此樣子。宋太后倒也沒有苛責這人,畢竟這是天大的事,只是搶過來一碗對他說:“我來吧,去側門盯著,看看有沒有奴婢不老實。”
這蜜水是這個時代一種小吃。夏日酷熱之時,就用碎冰和紅豆相攪拌,外層再撒上一層蜂蜜,吃進來格外撩人心肺,到了夏天,自然就不能有碎冰了,但喝起來也是溫補之物,而且口感不錯,病人最該多喝一些。
宋太后養育他們三個成年,小時候都是這樣照顧過他們的,她為了掩蓋悲傷,又側了側身子,嘆息:“官家,老身不想說虛的。其實我早就知道,你若是沒有權謀之心,早就做不住這個皇位了,但這權謀算在你自己的妹妹身上,我有些不太適應。而我現在也明白了。若你想要妹妹經過刀砍斧鑿,走上這一條路,那這一切也是必須經歷的,沒有什麼對錯之分。若是有,那可能也是我這個當母親的錯了。”
“母親何出此言?”
趙滋著急。嗓子裡的紅豆差點兒吐出來。宋後淡淡說:“潤兒,你來我身邊時,已經三歲了,我知你純善,也用心教養。可你是哥哥,是我南宮唯一的男子漢,我要求你去頂天立地,而苛責你一些遊走於黑暗的方法,也……因為不是你生母,有些地方不敢擔這個是非,可我是嫡母,你今天就算有所失敗,那也是我的錯,我……,不夠好才對。不僅害了我兒,還有可能把邦媛給搭上。”
說罷,這個尊貴堅強的女人落淚了。到了這份上,說這話的意義就很小了,但她就算是個正直女人,但也畢竟是有感情的。到了這種時候,難免會落淚傷感。
不過到底是在政治場中走過了幾十年的女強人。她很快就平復了心情,都不用趙滋搜腸刮肚的勸她。反而是他對趙滋道:“官家的心思我也明白幾分,諸皇子這沒有太過出色的。老二生母野心太大。老三的生母是完全聽皇后那一族的。這兩個還算是個半大小子,剩下的連8歲都不滿。國家多事之秋,硬把這種孩子推上皇位,那是等著五代時期的亂象頻現。可為了國家穩定,作為你們兩個人的養母,還是得勸一句,官家就沒考慮過讓邦媛當攝政的問題吧?這孩子雖有野心,但對你一直是忠心耿耿的。”
趙滋眼看嫡母恢復,嘆息道:“臣不是沒有私心的人,自然也想過。可我更知妹妹是何等的脾氣。幼君登基之後,就有自己的母族和。利益相關體。長大之後更是不大可能和姑姑同舟共濟的。與其埋下這個禍根,還不如坦坦蕩蕩的跟邦媛說明白,何況輔政鮮有善終。兒子到底是邦媛親哥哥,心裡有些不忍。”他頓了一頓,又強打起精神正色對宋太后說:“兒臣知道妹妹的能力,也知道自己這幾個兒子絕無這等本事,加上多年來的政治一端,所以我最後選擇了這條路,不管邦媛做成什麼樣子,朕都不怪她。”
宋太后考慮再三,也知道趙滋沒有說錯,這就是最優的解釋,只是母子多年,他還是忍不住道:“潤兒,你是天下最好的官家,可身為你的母親,國家的皇太后,我還是要勸你一句,你可以漸漸的給邦媛更多的權利,可以跟宰相要求配合代王,可有些話,你可以先寫下來,絕不能在人前露出一思。不然你若是很快好了。你妹妹如何自處?就算將來有什麼不好說的。人性都是複雜的,利益群體盤根錯節。你不能保證邦媛一定不被人黑了,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其實,也不是這母子二人偏心,覺得舜華就跟他們不夠親,主要還是能力的問題。現在宋朝這個情況。當家之人必須能打善軍,還得會治理一方。
趙滋和宋皇后交了底,感覺自己心裡有了極大的依託,精神好了不少,趕緊答應了下來。
而宋太后也決定,到時候叫上徐太妃,兩人一起寫寫封差不多意思的信,讓邦媛先有一個思想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