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淵秘境深處,一片臨時佈下的禁制牢籠內。
南王府世子趙乾,北王府的驕女蕭玉兒,以及其他幾位兩府的天才和隨行強者,此刻如同被抽走了脊樑骨,癱軟在冰冷汙穢的地面上。他們身上的華服早已破爛不堪,沾滿了血汙和塵土,臉上沒有半分昔日的驕矜,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秘境入口處那毀天滅地的波動,那遮天蔽日的暗紅天幕的消散,以及最後那幾股令他們靈魂都在顫慄的無上意志降臨……這一切,都清晰地透過禁制傳入他們的感知。
“淵獄之主……隕落了……”一個北王府的玄極境供奉失魂落魄地喃喃道,眼神空洞。
“是牧舟……真的是他……”蕭玉兒嬌豔的臉龐扭曲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她想起自己曾對那個“寒門子弟”的輕蔑和譏諷,此刻只感到無盡的恐懼和荒謬。
趙乾面如金紙,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喉嚨裡卻只發出“嗬嗬”的漏氣聲。他腦海中反覆迴響著之前對牧舟的百般刁難和圍殺,每一次回憶都像一把鈍刀在切割他的神經。他引以為傲的身份、地位、謀劃,在絕對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完了……全完了……”一個南王府的天才捂著臉,崩潰地痛哭起來,“他殺了淵獄之主……他成了聖地的英雄……而我們……我們是勾結妖族的叛逆!階下囚!等待我們的……只有聖地刑堂的煉獄……和永世的罵名!”
絕望如同最濃重的墨汁,徹底淹沒了這座小小的囚籠。他們曾是高高在上的王府天驕,前途無量,此刻卻連仰望那個浴血歸來的身影的資格都已失去。等待他們的,將是冰冷的鐐銬、殘酷的審判,以及整個修行界的唾棄。
……
天淵秘境入口。
粘稠的血雨漸漸稀疏,最終停歇。瀰漫的血霧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緩緩盪開。
一個身影,踏著泥濘的血沼,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牧舟。
他身上的衣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被暗紅的妖血、粘稠的人族血漿以及自身崩裂傷口滲出的、帶著點點星輝的鮮血徹底浸透、板結,緊貼在身上。每一步邁出,都在身後留下一個深深的血色腳印。他的臉色蒼白如金紙,嘴唇毫無血色,嘴角殘留著未曾擦乾的血跡。周身那強行拔升的、如同燃燒星辰般恐怖的氣息已經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種深不見底的虛弱和搖搖欲墜的破碎感。強行容納北斗星力帶來的反噬,幾乎摧毀了他的根基,經脈寸斷的痛苦並未消失,只是被他以鋼鐵般的意志死死壓制著。
然而,他那雙眼睛。
那雙曾經倒映著破碎星河、燃燒著北斗之輝的眼眸,此刻雖然光華內斂,星芒黯淡,卻依舊深邃得如同無垠的夜空。疲憊虛弱到了極致,卻偏偏燃燒著一種歷經生死、斬滅巨魔後沉澱下來的、無法撼動的平靜與……威嚴。
他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出了那片埋葬了無數生命、剛剛經歷了神魔隕落的修羅場。陽光,終於刺破了籠罩秘境的最後陰霾,灑落在他沾滿血汙和疲憊的臉上。
當他踏出秘境入口的最後一步,身影完全沐浴在久違的天光之下時——
轟!
五大聖地長老,連同他們身後所有幸存的修士,無論身份高低,無論傷勢輕重,竟在同一時刻,如同被無形的巨浪推動,齊刷刷地躬身行禮!
頭顱低垂,姿態謙恭到了極點!
“恭迎牧真君,斬魔歸來——!”
山呼海嘯般的聲浪,蘊含著劫後餘生的狂喜、發自肺腑的敬畏,以及難以言喻的震撼,沖霄而起,震盪四野!
這聲音穿透禁制,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囚籠中趙乾、蕭玉兒等人的耳膜,將他們最後一絲僥倖徹底碾碎。他們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同風中殘葉,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階下之囚,再無僥倖。
而遠在妖族疆域的深處,一片終年籠罩在血色瘴氣中的古老宮殿內。
“廢物!都是廢物!”一聲蘊含著無盡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驚悸的咆哮,如同驚雷般炸響,震得整座宮殿簌簌發抖。恐怖的妖威席捲,殿中侍立的無數大妖瞬間匍匐在地,瑟瑟發抖,口鼻溢血。
宮殿最深處,那尊由無數巨大骸骨壘砌而成的王座上,一道模糊不清、彷彿與整個血色天地融為一體的龐大虛影,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如同兩個吞噬一切光線的血色漩渦,死死地“望”向東方的天際,彷彿穿透了無盡空間,鎖定了那個剛剛走出秘境、沐浴在歡呼聲中的染血身影。
“牧……舟……”低沉的聲音如同億萬兇魂的囈語,在血色宮殿中久久迴盪,帶著刻骨的恨意和一絲連祂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凝重,“好一個人族……古聖轉世?本帝……記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