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輕鬆的語氣裡,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七日?”蘇夜微微一怔。
修行時只覺須臾,不想竟已過去這麼久,腹中適時傳來鳴響,在寂靜的石室中格外清晰。
碧瑤“撲哧”一笑,從袖中取出個油紙包:“喏,最後半塊桂花糕。“
她指尖沾著些糕點碎屑,顯然這些日子都是省著口糧度日,石桌上還擺著個竹筒,裡面盛著從水簾處接來的清泉。
兩人並肩而坐時,蘇夜才注意到碧瑤消瘦了許多。
雖然每日去水簾梳洗,依舊明豔照人,但原本圓潤的下巴已變得尖俏,眼下也浮著淡淡的青影。
那對總是靈動的眸子,此刻卻像蒙了層霧氣。
“你...“蘇夜剛開口,碧瑤便打斷道:“快吃些吃吧。”
她別過臉去,合歡鈴隨著動作輕顫,在石壁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碧瑤倚著冰涼的石壁,臉上泛著苦澀的笑容道:“現在乾糧已經吃完了,不出七日,我們便是要餓死了。”
蘇夜望向碧瑤道:“我不會死在這裡,也不會讓你死在這裡。”
“呵...”碧瑤忽然輕笑出聲,合歡鈴隨著她仰頭的動作清脆作響。
“若是見我撐不住了,你便先殺了我吧。”她側過臉來。
蘇夜沒有回應,碧瑤依舊臉色平靜地說著匪夷所思、石破天驚的話:“我死之後,肉身還在,你若是一心求生,便是食我之肉,大概也能多活一段時日的。”
石室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蘇夜依舊保持著打坐的姿勢,只是開口道:“不會有那一天。”
碧瑤朱唇微啟,正欲再言,卻忽覺手背一暖,蘇夜修長的手指已覆上她冰涼的柔荑。
他掌心傳來的溫度讓碧瑤微微一顫,連腰間的合歡鈴都忘了作響。
“相信我,據我觀察,這石室定有其他機關,不可能僅此一條生路。”蘇夜目光如炬,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一按。
碧瑤抬眸望去,只見他眼中似有星河流轉,那份篤定不似強撐。
雖不知這信心從何而來,但此刻,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合歡鈴突然無風自動,發出“叮鈴”一聲脆響,彷彿在為這個約定作證。
碧瑤驚覺自己竟如此輕易信了這個正道弟子,可奇怪的是,心底那份縈繞多時的絕望,此刻確實淡了幾分。
短暫的沉默後,碧瑤忽然開口道:“你知不知道,一個人等死的滋味,是怎麼樣的嗎?”
蘇夜沉默地搖頭,看見她眼角泛起不自然的潮紅。
碧瑤的視線穿透了石壁,望向某個遙遠的噩夢,喑啞的聲音道:“六歲那年,孃親帶我去狐歧山探親…爹什麼也沒說,可是他臉色好可怕,我雖然小,但是我知道,我知道,那時他真得想要殺我,想要殺我這個親生女兒……”
碧瑤的聲音戛然而止,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蘇夜望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聲音不自覺地放柔了幾分:“別胡思亂想,你父親真正怨恨的......從來都是他自己。”
隨後蘇夜看見一滴晶瑩的淚珠砸在碧瑤手背上,在月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
“因為沒能保護好最珍視的人......眼睜睜看著妻子和女兒受苦,這種自責......”
話音未落,碧瑤突然撲進他懷裡,壓抑的抽泣聲悶在胸口。
蘇夜僵了一瞬,緩緩抬手環住她單薄的後背,他感覺懷裡的身軀在微微發抖,像風中瑟縮的蝶翼,便不自覺地收緊了臂彎。
許久,碧瑤抬起頭,眼圈還紅著,卻已恢復了幾分往日的倔強:“你這個人...明明是個正道弟子,怎麼比我們聖教中人還懂得蠱惑人心...”
蘇夜沒有回答,只是抬手拭去她眼角未乾的淚痕:“好了,我們去找出口吧。”
碧瑤點了點頭,揉了揉眼睛,指尖不自覺地撫上方才被觸碰的肌膚,那裡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