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軋鋼廠技術科的燈光卻像釘子一樣楔在黑暗中,頑固地亮著。
0.002毫米!這個數字如同一座冰封萬仞的雪山,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連呼吸都帶著絕望的冰碴兒。
菸草焦味、汗酸與失敗的鐵鏽氣息混雜,令人窒息。
“咣噹!”又一個凝聚了無數心血卻依然報廢的零件被狠狠扔進廢品筐,聲音刺耳。
一位頭髮花白,在廠裡幹了三十多年的八級鉗工王師傅,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圖紙上那個小的幾乎看不見的公差標註,手裡的鉛筆被他無意識地掰成了兩截。
“他孃的!這比在蜘蛛網上雕花還難!咱們廠那臺進口的寶貝精密磨床,說明書上吹得天花亂墜,理論精度也才零點零零五毫米,這怎麼搞?”
他身邊的青年技術員小劉,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透著濃濃的無力感:“王師傅,那還是最理想的理論值,實際操作中溫度、震動、刀具磨損,哪個變數控制不好都得飄到零點零零八開外,能保住那個數都算祖師爺賞飯了!”
旁邊幾個車間的技術尖子也唉聲嘆氣,臉上寫滿了“無能為力”。
素來以廠裡技術權威自居的一大爺易中海捋了捋袖子,沉聲道:“都讓讓,我來試試!好歹我也是八級鉗工,廠裡這臺精密磨床,我比誰都熟!”
他臉上帶著幾分自矜與傲然,彷彿這難題在他手中不過是小菜一碟,拿下這個任務就能大大出一次風頭。
眾人聞言,眼中也燃起一絲希望,畢竟易中海的八級鉗工名頭不是白給的。
易中海走到磨床邊,深吸一口氣,戴上護目鏡,神情專注地開始操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很快便匯聚成豆大的汗滴滾落下來,後背的工裝也漸漸被汗水浸溼了一大片。
他一會兒仔細調整進刀量,一會兒側耳傾聽機器的轟鳴,動作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凝重,全然不復先前的輕鬆。
終於,他長吁一口氣,取下了自認為傾盡全力的打磨好的零件,小心翼翼地放到檢測臺上。
檢測員拿著千分尺和塞規仔細測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半晌,檢測員抬起頭,面帶難色地搖了搖頭:“易師傅,這個……零點零零七五毫米,比王師傅剛才那個報廢的精度還要差了一點。”
“什麼?”易中海臉上的自矜與傲然瞬間僵住,像是被人當眾狠狠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火辣辣的疼。
他不敢置信地一把搶過零件,湊到燈下瞪大眼睛反覆檢視,又親自拿起量具比劃了半天,最終頹然地放下,一張老臉漲得通紅,青筋都爆了出來了。
先前那股子捨我其誰、要在眾人面前大出風頭的勁頭蕩然無存,只剩下滿心的尷尬、羞惱和挫敗。
他悶哼一聲,感覺周圍的目光都像針一樣紮在他身上,一言不發地退到了一旁,臉色鐵青,難看至極。
廠長辦公室內,楊興盛眼圈通紅,像一頭困獸般在地板上踱步,腳下的木地板被他踩得“吱呀”作響,幾乎要散架。
菸灰缸裡的菸蒂已經堆成了小山,新的煙霧又瀰漫開來。
“軍工訂單,涉及的是咱們國家最新型號戰鬥機的核心引擎部件!援建專案,關係到兄弟國家的工業命脈!”
國家聲譽……每一個詞都像一把千斤巨錘砸在他心上。
“三天!上級只給了我們三天時間!完不成,我這個廠長捲鋪蓋滾蛋是小事,軋鋼廠的牌子,國家的臉面,往哪兒擱!”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老舊的搪瓷茶杯被震得跳起來,茶水濺了一桌。
技術攻關小組的臨時會議室裡,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牆壁上似乎都凝結著冰霜。
李副主任,李建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看似憂心忡忡,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快意。
楊興盛要是因此栽個大跟頭,那他這個常務副主任……這個念頭如毒草般在他心底瘋狂滋生,嘴角甚至幾不可查地微微勾了一下。
若是這難題無人能解,楊興盛的責任可就大了。
張衛強站在人群外圍,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0.002毫米,以他目前初級神級鉗工的水平,雖然也極具挑戰,但並非完全沒有思路,只是把握不大。
就在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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