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覺民想說相聲的念頭起碼有十來年了，但擺明車馬向父親攤牌這才是第二次，上一次發生在飛海口遇到蘇海馨之前，他為此捱了個耳光。
之所以這麼多年只捱了一記耳光，是因為他以前沒提過；以前沒提過，是因為根本不用提，他的心思劉傑老早門兒清；根本不用提，是因為提了只會挨耳光。
劉家父子只要論及此事，就是左轉、左轉、左轉、再左轉的一個圈，拐彎半徑有差，結局沒差，劉覺民又不是吃多了撐的捱打沒夠，老提這幹嘛？
但是今天，劉傑從兒子眼神裡讀出了與往日不同的內容，那內容表明：別說耳光，廷杖也不一定管用了。
知子莫如父，自己兒子到底是個啥變的，劉傑心裡有數。
“我那天跟你師父說的是活話，你們師徒倆不要得寸進尺。”
“那天我師父可還沒進醫院呢。”
劉覺民踏前一步，神情極為堅定：“今兒我說的事兒跟我師父無關，是我自己的主意。”
劉傑回到椅子上坐下，繼續看飛行資料：“等我這趟回來再說。”
劉覺民看了父親一眼，欲言又止，轉身走向大門，握住門把手的一刻回過頭：“最近就不回來住了，和富里離樂友近，我去那邊兒。”
劉傑哼了一聲：“說的就跟你以往回來過多少次似的！”
隨著關門聲，劉傑的視線離開資料，望著窗外陷入沉思。
風越來越大，看來又要下雨了。
風是雨的頭，劉覺民緊趕慢趕，總算在雨點砸下來之前趕到了和富里，小跑著上樓站在門前掏鑰匙，樓道里一陣風颳來，門卻自己開啟了，劉覺民一愣，隨即恍過神：這屋裡，有別人。
風裡除了水氣，還夾雜著一股糊味，劉覺民抽抽鼻子，探頭探腦進屋檢視，看到廚房裡許晨瘦小的身影正在跟一口與其體型很不匹配的大鐵鍋搏鬥。
“火太大啦，熗鍋的蔥姜都糊啦！”
資深廚師劉覺民立即發現了問題所在，正要搶步衝過去，許晨回身擺手：“不用你不用你，我就不信我弄不了它！”
劉覺民硬生生頓在了原地。
許晨穿了個圍裙，滿臉油煙，像只被燎了毛的活猴兒一樣。
但劉覺民一點兒都不想笑，反而嘴裡陣陣發乾，某些不可名狀的反應驟然而起。
因為許晨只穿了一個圍裙。
“你、你為嘛光著屁股炒菜？”
“我剛洗完澡，懶得穿了，滿好，一身油煙子，一會兒還得再洗一個。”
許晨端起一碟子荷蘭豆倒進鍋裡：“你不是愛吃荷蘭豆嗎？給你嚐嚐我炒的。”
劉覺民五官都要挪位了：“你快躲開吧，荷蘭豆你連洗都不洗就下鍋是嗎！”
“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拿油炒不比拿水洗乾淨？進屋等著去，說了今天不用你就不用你！”
許晨推開劉覺民，繼續揮汗如雨的苦幹起來，劉覺民沒奈何，只好心驚膽戰回到屋裡坐下，期盼這小姑奶奶別再出什麼大招才好。
許晨的生活能力比蘇海馨還是強一點兒的，能達到初中一年級水平，和她同居的時候劉覺民又當爹又當媽外帶著當丈夫，整天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身兼三職含辛茹苦拉扯她好幾年，到頭來…
得了，不說了，說多了全是眼淚。
時間不長，許晨端著兩個盤子進屋擺在桌子上，雙手叉腰歪著腦袋，滿臉得意：“我的處女作，嚐嚐吧！”
劉覺民拈起筷子低頭觀察：“這是黑椒牛柳？”
“你嘛眼神兒？那是炒荷蘭豆！”
劉覺民嗓子眼一動，無聲的嚥了口唾沫，指著另一盤菜提出疑問：“西紅柿湯太糨（濃稠）了，你芡勾多了吧？”
“誰做湯了？那是番茄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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