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董小春、丁一等親信都看得出:他心裡還在翻騰,只是強作鎮靜罷了。
劉覺民會因為父親堅決反對,就不娶蘇海馨嗎?
絕對不會。
他的婚姻得不到父親的認可和祝福,他會在意嗎?
絕對會。
雖然劉家爺倆多年來關係始終都不咋地,但時至今日,除了遠在美國,一年未必露一面的親媽呂芳,還有剛剛逝去的師父黃金良,劉覺民的親人只剩下這個和他能動手絕不嗶嗶的爹了。
劉傑為挽救難產旅客,駕機衝進雷雨雲的那個傍晚,手腳冰涼麻木、大腦一片空白、心臟幾乎停跳的劉覺民猝然明白了父親於他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
劉覺民心裡很亂,但他必須走出糾結的情緒,因為演出還在進行,更因為——該他出場了。
丁一的開場中規中矩,沒出什麼彩,也沒出什麼紕漏,中間兩個串場小段很快過去,劉覺民和董小春一前一後緩步走上舞臺,向著臺下的熱情觀眾拱手致意時,他環顧熟悉的一切,恍若隔世。
他十二歲第一次登上這個舞臺,成為了天津相聲圈一鳴驚人的小神童,十幾年來,這裡承載了多少難忘的往事?
今天上臺,他的身份已經是新任樂友社班主,往日坐在幕布邊上笑眯眯注視他的師父,已經去了個無人能看到的地方繼續關注他,他心頭猶如壓了一塊巨石,喉頭陣陣哽咽。
看到劉覺民眼圈發紅,張大爺站了起來:“小五兒,好好兒說,別給你師父丟人!”
劉覺民感激的向張大爺微微點頭,站在桌子前調勻氣息,穩住心神:“上得臺來呀,先得做個自我介紹,您諸位有一位算一位都是老觀眾,可能覺得多餘:你不就是小五兒嗎?我們都認識你呀,用得著脫褲子放屁嗎?”
說到這裡,劉覺民故意停頓了一下,臺下觀眾也都靜默不語,等著他的下文。
“為什麼還得介紹呢?因為您諸位捧了這麼多年的小五兒啊,現如今身份不一樣了;大夥兒都知道,閻王爺那邊文化事業開展的不太好,所以呢決定調我師父去加強一下,可他老人家走了,樂友這攤子怎麼辦呢?因此我師父臨走之前撂下了話,學徒劉覺民不才,奉師命,壯著膽子接任樂友班主之位,請諸位老少爺們多多支援!”
說完,劉覺民九十度一躬到底,久久不曾起身,身邊的董小春陪著他彎下腰,臺下霎時響起炸雷般的掌聲,如果你細聽,能聽到掌聲中夾雜微弱的抽泣。
劉覺民整整鞠了十幾秒的躬,才慢慢直起身子,他這麼做一是為了表達對觀眾的感謝,二來,他也不想讓觀眾們看到自己眼眶裡滑出的淚水。
“今天,我們哥兒倆賣把子力氣,給您諸位說一段《八扇屏》,到與不到千萬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