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樂山以為大限將至的時候,他同時聽了兩個聲音,一個是韋雪“啊”的一聲驚呼,這明顯是為自己的險境所發,與此同時,另外一個聲音大喊了一聲:“住手!”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寒光擋開了逼近樂山的匕首。
胖子志在必得的一擊被阻斷,不由得也吃了一驚,跳出圈外定睛觀瞧。只見一個面似刀削的中年男子一襲官服,手持一柄寶劍站在二人旁邊,寶劍在鞘中,不知道是剛剛還鞘,還是根本就沒有出過鞘。
“你是什麼人,敢壞相爺的事!”看見來者著一身官家打扮,老四搬出了宰相。
“在下吳緒芝,建寧王府司馬,無論你們是哪個相府的人,也不得在法門寺前撒野。”
“韋宰相的家事怎由得你一個小小的司馬來管。”胖子不由分說,再次飛向韋雪,準備搶掠二小姐回去。
這一次是李樂山和吳緒芝同時出手阻攔,楊老四見狀也加入了戰團。胖子不願節外生枝,一心想著速戰速決,這次更是下了殺招,樂山和吳緒芝聯手竟也險象環生。
雖然落得下風,吳緒芝卻一直都不拔劍,樂山心中不解,卻被楊老四鑽了空子,囚龍棒生猛,直接將吳緒芝的寶劍連著劍鞘一起磕飛了出去。電光火石之間,胖子的寒冰斧也迎面劈來,樂山的寶劍瞬間凝上了冰霜,從劍身一直凝結到樂山持劍的手腕。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壯如金缽鐘鼓的大呵,振聾發聵的一陣聲浪將將眾人震的分了開來,就連空中的雨點也被震飛散開來。
“獅吼功!”胖子後退幾步,定神觀瞧。但見法門寺的山門前已站立了十來個和尚,為首的一位披著赤金袈裟,白眉鶴眼,口頌佛號,手裡牽著一個半人高的俗家娃娃。不過吼聲並不是他發出來的,而是來自身旁一位手持戒棍的武僧,其人虎背虯髯,威風凜凜。
“阿彌陀佛,佛門清淨之地,老衲請各位施主不要在此爭鬥。”為首的老和尚口誦佛號。
“你是這裡的主持?”
“老衲正是法雨,各位有什麼嗔痴不妨放下屠刀,平心而論。”
方丈說話的同時,吳緒芝已經從地上拾起寶劍,走到了一眾僧人身邊,剛剛牽著方丈的娃娃鬆開了方丈的手,撲向吳緒芝,關切的喊著“阿爺!”
“這是韋宰相的家事,請大師還是不要干涉。”阿大穩了穩心神,剛剛被獅吼功驚了一跳,只是因為來的突然,自己未必不是他們的對手,再說有當朝宰相的背景,法門寺受盡朝廷供養,必不敢造次。
“阿彌陀佛,宰相是人,百姓也是人,佛主面前眾生平等,我勸施主還是放下妄念吧。”
“大師也說平等,如何只是叫我放下,卻偏袒他們?”
“這二位不願跟施主走,施主又一定要他們跟你走,實難兩全。我若是保下二人,定是對你不公,這樣吧,你刺我一劍,就算兩訖。”
“大師!”樂山、吳緒芝和大師背後的武僧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哎。”大師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出聲。
“好!”胖子嘴角閃過一絲謔笑,我就攻你一劍,不信你不還手,一旦出家人動手,自然落得口實,就算不敵,也可回去組織『君子衛』的人再來找碴。想到這,腳尖點地,舉匕首直刺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匕首已經到了胸前,大師雙手合什,默唸佛號。大師一抬手,胖子以為他要還手,匕首一偏,居然硬生生的插入了大師的肩胛部位。所有的人包括胖子都大驚失色,只有大師依然面帶微笑,匕首拔出的時候,鮮血噴濺出來,嚇得胖子倒退三步。就在這一霎那,虯髯武僧已經大步來到主持身前,指如疾風,點住了大師胸口和肩膀的幾處穴道,同時戒棍一橫,把胖子和大師隔開。
大師臉色漸白,乾咳了兩下,聲音比剛才輕弱了許多,“施主,現在你可以放下了吧。”大師出人意料的舉動讓胖子別無選擇,法門寺畢竟曾是護國禪寺,寺中主持也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就這麼被自己刺中,如果還耍賴畢竟說不過去。何況繼續糾纏也未必能佔到便宜,不如派人在此跟蹤監視,自己先回相府稟明宰相再做計議。想到這,胖子將斧子和匕首收回袖中,抱拳施禮,“大師好膽魄,在下得罪了。”說罷使了個眼色,與其他幾人一起馭馬離去。
樂山、韋雪等人已經圍繞到了法雨大師身邊,為了素不相識的人以身犯險,不能不讓人肅然起敬。大師血染僧袍卻風度不改,衝樂山和韋雪點點頭,示意小和尚領二人入客堂休息,自己則由虯髯武僧和吳緒芝攙扶進了寺中禪房。
進入法門寺,樂山才發現眼前的寺廟比從外面看到的更加恢宏。七開間殿宇立柱如林,柱礎雕刻寶裝蓮花。斗拱出跳達四鋪作,承託深遠的出簷,簷下懸“皇帝佛國”金匾。屋面覆孔雀藍琉璃筒瓦,正脊嵌鎏金摩羯魚寶珠,垂脊排列五尊琉璃蹲獸。門窗格心採用龜背錦紋,檻牆裝飾青綠彩繪飛天。臺基圍欄鑲嵌石榴紋金銅飾板,月臺兩側立八稜經幢,幢身陰刻《金剛經》鎏金文字。山門兩側延伸百尺迴廊,壁面繪《法華經變》壁畫,青金石顏料在陽光下泛著寶石光澤。
樂山和韋雪來到客堂,二人雖都是久經風浪的江湖兒女,然而男女單獨相處這還是頭一遭,何況關係微妙,又被雨水淋溼了全身,不免尷尬。小和尚已經送來了金創藥給樂山敷治,韋雪在一旁擦拭著身上的雨水,面露關心,卻又不便靠近,假裝在一旁欣賞著桌案上擺放的瓷器。直到旁人離去,二人無言了半晌,韋雪才勉勉強強的開了腔:“你沒事吧?”
“沒事,多謝二小姐關心。”樂山其實已經忍了半天了,有好些話正想問,“你騙了我!”
韋雪咯咯一笑:“你沒有找到青城之寶嘛?”
“乾陵根本進不去,青城之寶也不在裡面。”
“乾陵裡面有龍胎醴,我只是想你如若能進去,取了來換你的龍角,也不算欠你人情。至於青城之寶,我還想問你呢!”
“問我?”
“趙歸真不是被你帶走了嘛?!”
“趙歸真死了,他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否則我還會來找你,還被你騙嘛?”
“原來是這樣。”
“不過,他臨死前還是告訴了我一點線索。”
“是什麼?”
“我不告訴你。”樂山賣了個關子,韋雪發現自己被戲弄了,臉紅紅的啐了一口:“討厭!”
“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還被自己手下的人追殺?”
“哼,我也不告訴你!”
二人正在口角,門口輕咳之聲響起,剛剛出手相助的吳緒芝走了進來。
樂山和韋雪立刻起身見禮,吳緒芝帶著兒子,也頗為客氣。
“在下李樂山,還未多謝吳司馬出手相助。”樂山先是深施一禮。原來他叫李樂山,韋雪雖然早就認出了眼前這個體格健朗、神采飛揚、風度瀟灑的年輕人就是當年柴房的那個小乞丐,但至今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路見不平,李郎君不必客套,在下吳緒芝,這是犬子吳僧統。”吳緒芝報了家門,將眼光投向韋雪。
“小女子韋雪,多謝吳司馬相助。”韋雪看出吳緒芝的意思,趕緊施禮。
“原來真的是韋宰相家的女公子,怕在下是多管閒事了。”聽吳緒芝的口吻,是替法雨大師來探口風的。
韋雪連忙找了個理由搪塞了一下,岔開話題詢問大師的傷情。
“法空大師正在為住持療傷,應無大礙,他讓我先來照應二位。”
聽聞大師沒有性命之顒,二人放下心來,和吳緒芝寒暄起來。
“今日得吳司馬相救,真是感激不盡,不知道吳司馬今日來法門寺是替建寧王上香嘛?”法門寺是開唐以來歷代皇家寺廟,來自王侯將相家的供奉自是煙火不斷。
“我是來接小兒的。”吳緒芝聽罷笑了,摸了摸身邊娃娃的頭,知道樂山韋雪二人不解,於是接著說:“別看我兒今年剛剛五歲,卻從小修習佛法,三歲便可誦經,也算與佛有緣。承蒙法雨大師不棄,在這法門寺已經帶髮修行兩年有餘。”
韋雪和樂山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眼前這個身高還沒有超過茶几的娃娃,小孩手裡拿著一幅畫,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韋雪湊過去看了一眼,是一張維摩詰經變,說的是維摩詰與文殊菩薩對談辯論的典故,小孩也不理會韋雪,自顧自的用手順著畫上的線條臨摹著。
吳僧統從剛剛寺門前到現在一直表現得不慌不忙,鎮定自若,眼神中透露著超過同齡人,甚至常人的平靜。
“公子是已經學成,所以要接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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